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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作义身边的地下党 除毛泽东仅四人知其身份

凤凰卫视1月27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1948年11月30日,80万东北野战军提前结束休整,秘密入关,完成了对傅作义60万人马的合围,战还是和?困守中的傅作义打着自己的算盘。从1948年12月开始,傅作义先后三次派出和谈代表和中共接触,其实早在1948年的春天,中共中央就开始着手和平解放北平的工作,有三千多名中共工作人员,陆续潜伏在傅作义集团的周围。在庞杂繁多的策反队伍当中,有一条情报线安排得最为隐秘,傅作义的政治动向、军事部署还有具体的作战规划,都由这条情报线提供,由此决定北平和平解放的方案。潜伏者的身份,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才最终被解开。而在当时,给延安官兵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他的反共面孔。
    解说:1946年9月20日,傅作义部队的《奋斗日报》刊登《致毛泽东电》,电劝毛泽东接受教训,放下武器。文章称“只要毛先生参加政府,你如果不嫌的话,我自己愿在毛先生部下,当一个最低级的职员,而绝对忠实地服从你”。代傅捉笔的是他的机要秘书阎又文,真实身份,中共党员。文章言语犀利,让人颇费思量。
    张新吾(《傅作义传》作者):为了这封信,阎又文的好朋友都跟阎又文脱离关系,说阎又文叛变了,投降国民党了,他不理解,他不明白。还有人告诉我贺龙不知道,贺龙说要开除阎又文的党籍。
    解说:1937年春天,刚刚从山西大学毕业的阎又文和千千万万的热血青年一样,来到延安。然而这种火热的生活,并有持续多久,阎又文很快被安排到了与中共同仇敌忾的傅作义部队。
    阎颐兰(阎又文之女):输送一些优秀的青年,甚至派一些政工干部去,甚至公开了这些干部的身份,那么到傅部去从事这种抗日工作,共同地进行抗日,并且巩固党的这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解说:1938年初,与中共关系甚好的傅作义派周北峰晋见毛泽东,请求委派政工人员,建立政治工作机构。参照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傅作义制定了《十项纪律》,严厉治军,许多负责人由延安干部担任,此举很快招致国民党非议责难,认为傅作义的35军已经赤化,成为“七路半”,离“八路”不远。蒋介石密电傅作义清除共党。
    张新吾:傅先生讲话,这些共产党是我写信求毛主席请来的,我们就得安全把人家送回去,咱们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这都是原话,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所以礼送共产党出境,什么叫礼送?就是把人家请了来,再把人家送回去。在这儿不好工作了,有一些公开身份的就得回去了,不公开的就潜伏下来。
    解说:在傅作义部队中共特派员潘纪文,已经秘密发展阎又文成为共产党员,身份一直没有公开,这位“政治清白”的年轻人,从此潜伏下来。
    张新吾:文章写得好,所谓才华,首先是文章写得好。另外为人好,为人好表现在什么地方?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尊重阎又文的。你比如说跟阎又文同级的,同一个级别的,如果说有什么事要找傅先生,恐怕办不了,就找阎又文疏通,这可见他跟一般人团结得好,而且也得到傅先生的信任。所以他在傅部里面,那是独树一帜的人,令人尊敬的。
    解说:阎又文文章写的好,为人善良,傅作义当然不会闲置这样的人才,提拔阎又文担任机要秘书。
    阎颐兰:我父亲就几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傅将军形影不离,辅助傅将军,处理所有的这个政务和军务,而且是起草所有一切的这个重要的电报和文稿,都是我父亲来起草。因此有的人甚至说我父亲是傅将军的影子。那么傅将军也不止一次地对别人说,说别人给我写的这个稿子,讲话稿等等文稿,总是不符合我的要求,说只有又文写的东西才和我的思想最吻合,而且他所用的语言就像是我要说的话一样。
    解说:阎又文、傅作义同为山西老乡,有了这层特殊的关系,才华出众的阎又文很快成为了傅作义身边最亲近、最可信的人,有些事情只要阎又文同意,傅作义也会默许。
    张新吾:有一次,我就看见傅先生了,他也经常到学习班去,他看见我在后面坐着,他就觉得奇怪,这都是师以上的干部,你这个小青年怎么来了?他是这么个想法,他就慢慢走到我这儿来,我就赶紧地站起来了,敬个军礼。他就问我,他说你是哪个部门的?我说军区政治部,下一句我又告诉他了,我说阎总阎又文让我来听听课,噢,他点了点头,我不是想来,阎又文让我来呀,我能不来嘛。
    解说:整个抗日战争时期,阎又文一直待在傅作义部队。1945年8月19日,在陕甘宁边区保安处工作的王玉,接到上级交派的任务,到绥远的傅作义部队中寻找一个叫阎又文的地下党员。1946年的春节刚过,王玉从延安出发,一路北上。
    阎颐兰:他在包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军官,那么他听口音大概也是像是山西人,这样他想,他有可能会知道一些情况,他就是想办法跟他这个套近乎、拉关系,因为当时他是化装成一个皮货商的,一个商人的这样一个身份出来的。那么通过那个军官,他了解到我父亲现在确实在归绥,而且是就在傅将军身边,是傅将军的秘书,这样后来他就跟这个军官一起到了归绥。
    解说:王玉所遇见到的军官,恰好是阎又文身边的秘书薛起禄,王玉在他的引见下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傅作义长官司令部办公室,能不能见到阎又文呢?阎又文会不会脱党呢?王玉临行前,陕甘宁边区保安处的领导已经提醒,中共与阎又文失去联系已经7年之久,阎又文有变节的可能。


陈晓楠:在傅作义长官司令部办公室,王玉见到了阎又文,由于中共方面和阎又文一直没有联系,所以两人并没有接头暗语,王玉就编造一个找弟弟的借口,谎称有一个在绥远工作的弟弟,曾经给家里来信说家人要求他去信,可托阎又文转交,阎又文知道弟弟工作的地点,阎又文当然不会相信这子虚乌有的事情,于是把王玉请出了办公室。
    解说:王玉在公众场合不便直接说明来意,第二天夜色已深,王玉几经周折来到阎又文的住处。
    阎颐兰:当时到家里的时候,因为门口有站岗的,卫兵不让他进,他为了能够进来,他就在门口故意的高声的喧哗,目的是为了引起院子里面人的注意,刚巧当时我奶奶就在院子里面扫地,就听见门口有人大声地喊大声地嚷嚷,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来看。
    出来以后,他就又把他找弟弟这个事又说了一遍,而且说是他母亲想他弟弟想得把眼睛都哭瞎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奶奶就是非常地同情他,就是觉得你看这母亲想儿子,想得把眼睛都哭瞎了,所以我奶奶赶快就把他给让进院子了,说你赶快进来,我奶奶说我父亲正在吃饭,一会儿他吃完饭就让他出来见你。
    解说:有了初次的试探,这一次见面,王玉只能冒险求证,阎又文对中共还是不是一心所向。
    阎颐兰:问我父亲是不是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山西大学毕业的,同时问我父亲是不是这个山西万荣县的人等等的,然后之后他就直截了当地说他是从延安来的,说是党中央派他来,来找我父亲,这样就终于就联系上了。
    解说:此时的阎又文已是地位显赫,身居要职,傅作义的机要秘书,国民党第十二战区政治部副主任,兼任十二战区机关报《奋斗日报》的社长。阎又文把傅作义的军事实力和作战计划向王玉做了详细讲述,并特别提到傅作义已经被拉到蒋介石的内战战车上,很快就会进攻绥东解放区。归绥、延安两地相距一千多公里,情急之下,王玉把情报向中共绥东部队进行了汇报,而得到的答复是,对傅作义的军事实力估计太高。
    1946年6月,蒋介石撕毁《停战协定》和《政治决议》,绥东战役爆发,国民党开始向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9月5日,傅作义的35军攻占卓资山,17日拿下集宁,19日占领丰镇,半个月的时间连取三地。
    后来,李克农曾语气沉重地总结,华北战场的初期失利,败就败在对情报不够重视。1946年9月15日夜,遵照傅作义指示,阎又文又在起草电文,奚落中共在战事上的节节败退。
    阎颐兰:我父亲就通过王玉同志,把这个情况向中央做了汇报,并且请示了中央,王玉同志回去向李克农同志汇报了以后,李克农同志请示了周恩来,周恩来又请示了毛泽东。最后,同意我父亲来写这封信。
    董世贵:(北京卫戍区退休干部):周恩来的批复就是你要写的话,要写到这个程度,一个是写的叫傅作义,翘起尾巴来,骄傲,叫他骄傲,叫他好像是天下数他能打仗了,就这意思。再一个就是说,你要写的把解放区的军和民,要激发他们的这个复仇的士气,写到这个程度,你这个公开电写的就算好了。
    解说:阎又文一夜未眠,电文痛斥毛泽东及中共发动内战,称傅作义部队取得的胜利不是一个军事上的胜利,而必须称之为人民意志的胜利。文章发表后,毛泽东要求延安《解放日报》全文转载,奇文共欣赏。
    张新吾:解放军看了这封信之后,各个都恨国民党,恨不得马上就冲上战场,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国民党里面也起到了保护阎又文的作用。
    陈晓楠:王玉来寻找阎又文之前,陕甘宁边区保安处的领导就特意交待说,一是要了解掌握重大的具有战略性的政治军事情报;二是和阎又文建立绝密的单线联系,不允许和任何地方组织发生关系。在国民党占领区,和阎又文联系的只有王玉一个人。在解放区清楚阎又文身份的也只有罗青长和李克农。再往上,则直接联系到周恩来和毛泽东了,这条绝密的情报线,也成为后来阎又文真实身份难以被人了解的一个真正原因。
    解说:1947年7月开始,国共战事发生逆转,中国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较量开始在国统区展开。这一年12月2日,傅作义成为华北“剿总”司令,拥兵60余万,坐镇北平城,傅作义的一举一动,只有他的亲信阎又文最为清楚。
    1948年10月,李克农派王玉第二次联系阎又文,主要任务是摸清傅作义三点情况,一是傅作义的政治动向;二是华北剿总的军事力量和计划;三是傅作义和蒋介石之间的关系。此时的北平城已是凤鸣鹤唳,国民党特务机关疯狂地搜捕着中共情报人员。
    张新吾:宁愿牺牲自己,也不能暴露阎又文的身份,这是中央特别交待的,给王玉交待。
    解说:阎又文把王玉安排住进了北平饭店,以《平明日报》的记者身份来作掩护,阎又文向王玉透露,傅作义对蒋介石依靠外国人打天下甚为反感。
    董世贵:阎又文就说,蒋介石抓住了,知道你傅作义的软肋在哪儿,一捅你,你就听人家的了,你软肋就是给你地盘、给你升官,就直接了当地给他说。这不就是,这就说明了这样的话,老给他耳朵里灌这个风,这不就逐渐潜移默化嘛。
    解说:1948年10月10日,已是夜深人静,华北剿总司令部办公室却是灯火通明,傅作义看到蒋介石不顾前方战事急紧,却忙于救孔令侃于牢狱之中的消息后,对阎又文大发牢骚。
    董世贵:第二天,《北平日报》就登了这个消息,在上海发生的这件事,傅作义一看报纸,他不要江山,要美人要金钱,我们为这些人打天下干啥?傅作义这个时候想脱离蒋介石的思想,这不就出来了。


陈晓楠:1948年11月3日,辽沈战役结束的第二天,心急如焚的蒋介石迅速召集各路将领汇集南京部署作战计划,这次最高军事紧急会议的内容直接决定未来战事的走向,时任中共中央社会部部长的李克农致电多个秘密地下组织,务必及时搜集到国民党方面这一次军事战略情报。
    解说:国民党南京最高军事紧急会议,结束的第二天,李克农就接到了王玉从北平带回来的情报。
    阎颐兰:当时中央,对这个情报是非常重视的,因为这里面有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引起中央的警觉和重视,就是蒋介石要把华北的六十万大军南撤,如果一旦六十万大军撤到江南的话,加强国民党长江防线,那么会对以后的解放战争的进程会带来一种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这个情况非常的重要。中央是接到这个,我父亲提供的这个战略情报以后,那么做了一系列的战略调整。
    解说:毛泽东当即决定,决战方向迅速移到华北战场。1948年12月24日,华北剿总司令部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四面楚歌的悲凉,将傅作义重重包围。
    1948年12月22日,解放军华北二兵团进攻新保安,傅作义的王牌35军,这支曾在多次战役中所向无敌、名声响亮的美械部队全军覆没。23日,傅作义的张家口守兵避战,弃城而走,自己的看家之本荡然无存。
    阎颐兰:我父亲当时是有二十多天一直没有回家,日夜地守护在傅将军身边,一方面保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在这个同时,也给他做了许多的工作,主要强调的就是,绝不能放弃这个谈判,绝不能放弃和平,还是要坚定地走这条道路。
    解说:困守在北平的傅作义部队,只能靠空投的食物艰难度日,傅作义焦急地等待着来自西柏坡的消息。12月25日,毛泽东为新华社起草新闻稿,要求国民党惩治战犯,四十三名战犯傅作义排在第三十一名。在一片静寂沉默的气氛中,傅作义对亲信阎又文说出了将来的打算。
    张新吾:第一回察绥,回到绥远,阎又文说这条路不能走,张家口解放了,新保安解放了,你往西没法走,过不去,这是一。第二南撤,难撤没有路子可走,为什么呢?你怎么撤?海陆你怎么撤,去到那个地儿,蒋介石任命傅作义为东南军政长官,阎又文跟他讲,咱们打了败仗,咱们跑到南京,蒋介石要我们吗?我们也不是他的嫡系,这第二条道也走不。战,你怎么战?北平打毁了,你自己身败名裂了,老百姓,北平城也完了。这三条,阎又文都跟他讲了,所以最后一条道,和,都很中肯的,这些意见。
    解说:1949年的元旦刚过,王玉第三次来到北平城联系阎又文,了解傅作义对和平解放北平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阎颐兰:进城都把得很严,那么开始王玉同志是拿着我父亲给他的一个《平民日报》的记者证,进了第一到关卡,但是到了第二到关卡的时候,就是凭这个也进不了了,这时候王玉同志就给我父亲挂了一个电话,就利用岗哨上的电话给我父亲打了个电话,我父亲就派车来,把他给接进去了。
    解说:北平傅作义的政治动向,和思想动态几乎是每日一份的书面情报上报中共中央。1月8日,阎又文收集到《北平城防方案》、《北平城垣作战计划》详细地图和军事实力。中共中央分析认为,傅作义尽管加紧军事部署,实际上动摇于和战之间,决定继续与傅作义谈判,同时做好战斗准备,以战逼和。
    1949年1月14日上午10点,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下达对天津的总攻令,二十九个小时后,傅作义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眼下只有和平这一条路了。第二天,傅作义电告中共,同意部队出城改编。
    董世贵:他在这个出城之前,他和阎又文、和王克俊、和参谋长李世杰、和他总参议张濯清,他们商量多少次,最后确定这么一个方案,和平改编。
    解说:1月22日下午6点30分,阎又文代表傅作义宣布北平和平协议,及傅作义文告。
    阎颐兰:我父亲作为傅将军的代表,就是以傅将军代表这样的一个身份,同时以华北总部新闻发言人的这样一个身份,在北平的中山公园的水榭,召开了有中外记者参加的一个新闻发布会。在这个会上向全世界宣布了《北平和平协议》。
    解说:傅作义、邓宝珊、阎又文一行三人,来到西柏坡拜会毛泽东。
    张新吾:毛主席说,好啊,宜生,北平和平解放,你立了大功,你不愧为是中华的有血性的男儿。
    阎颐兰:当介绍到我父亲的时候,说这是傅将军的秘书阎又文,主席就说,噢,说阎又文,说我知道你,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啊,你文章写得很精彩啊。
    陈晓楠:北平解放之后,中央社会部指示阎又文继续留在傅作义身边工作,真实身份一直没有公开。1962年阎又文因病去世,年仅48岁,弥留之际,他给妻子丁宴秋留下的遗言是有事找组织。然而就连和他相伴相守了几十年的妻子也并不知道,阎又文所说的组织到底在哪里。
    199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阎家的子女见到了当年寻找阎又文的王玉,说起阎又文,老人家潸然泪下。阎又文身上的种种谜团、种种疑惑这才终于解开。还有一点不能示人的是,傅作义对阎又文是中共安排的潜伏者是心知肚明,还是蒙在鼓里呢?答案无从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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