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战斗持续了90分钟,日军的3艘航母变成了三团火球,堆放在甲板上等待起飞的飞机、燃料和弹药引起大爆炸,火光直冲云霄,三艘航空母舰被摧毁了。它们中,有山本五十六大将曾经的座驾、日军25艘航母中最精锐的“赤诚号”。坐在旗舰“大和”号的舰桥上,山本五十六眼睁睁地看着“赤诚号”航母在熊熊火光中沉没。他无精打采地喝着小米粥,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在火海中努力挣扎的航母。作为凝聚了辉煌记忆的座驾,“赤诚号”的挣扎在山本看来是那样悲情,也是那样无奈。中途岛淹没的不光是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昔日的光荣,也淹没了日本海军未来的梦想。
但是东京却不这么看。在中途岛海战结束三天后,东京的电台播放了嘹亮的海军曲,宣称日本在中途岛海战中获胜,日本已经成为太平洋上的最强国。更离谱的是,当山本五十六带着惨败的舰队灰头土脸地回到驻地时,东京竟然组织市民举行灯笼游行,庆祝日本在中途岛海战中的所谓胜利。 战争之后,演绎的通常是悲剧
作为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日本首相,东条英机当然可以自欺欺人,反正日本老百姓并不知道中途岛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美国生活的日本侨民就没有那么麻木了,因为他们知道了真相。尼米兹告诉美国民众说,中途岛战斗是日本海军350年以来第一次决定性的败仗。它结束了日本在太平洋长期保持的进攻态势,恢复了太平洋海军力量的均衡。
悲剧在于,日本侨民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勇敢地站出来,揭穿首相的谎言吗?或者,以美国国民的身份,谴责日本的可耻,为尼米兹的胜利而欢呼吗?如果可以这样,日本侨民倒宁愿为美军的胜利欢呼。可问题是,美国人并不待见他们。自从珍珠港事件爆发以来,他们就成了美国人眼里的“第五纵队”,就是所谓的“美奸”。在美军中服役的日裔士兵被勒令退役,在美国居住的日本侨民被宣布为“敌侨”。 然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在珍珠港事件发生的翌日,东海岸的加利福尼亚就开始了对普通美国籍日本侨民的清洗。正在正常履行职务的日裔律师、医生,被毫无征兆地吊销了执照。原本以捕鱼为生的日裔侨民被禁止出海。保险公司莫名其妙地注销了日裔人士的保单。在公共汽车上,日裔被禁止在座位上就坐;在邮政局排队购买邮票的队伍中,如果哪个日裔侨民排在了队伍的前头,他就会在“滚到后面去,日本鬼子”的训斥声中乖乖就范。加油站不肯把汽油卖给日裔侨民,送牛奶的工人拒绝给日裔侨民继续服务,连公共厕所也声称不接待日本鬼子。
与公开憎恨日本人相呼应,美国人把他们的冷幽默也用在对日本侨民的恐吓上。理发店窗子上挂的牌子公然写道:“日本鬼子来刮胡子,发生意外本店概不负责。”在新泽西州,一个农民雇佣了五个日本人,虽然这五个人是在美国本土出生的第二代日本人,但是当地的治保委员会还是把这个农民的谷仓付之一炬,并威胁说如果继续雇用日本人的话,就把他最小的儿子杀掉。
不仅如此,对日裔的迫害竟然蔓延到了教堂。在科罗拉多州的首府丹佛市,一个日裔姑娘--她也是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日本人--历尽千辛万苦后找到了一份工作,她想到教堂做个礼拜,感谢上帝对她的帮助,但是牧师拒绝了她,并讥讽说:“你去你们自己的教堂不是更好些吗?”
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中,加利福尼亚政府兴风作浪,政府官员暗示日裔侨民,说他们应该接受政府的统一安排,迁居到内地去。所谓的“内地”,用一个专栏作家的话来说,是把“他们赶到一起,撵到穷山恶水的深处”。在20世纪的40年代,美国大陆深处穷山恶水的地方,多得是。
1942年2月19日--在日本偷袭珍珠港两个月后,罗斯福总统签署了第9066号行政命令,授权陆军部在国内最贫瘠荒芜的地方划定“军事区”,可以不让“任何人或者一切人”进入这些地区,“这些地区”,就是专门给日裔侨民划定的聚居区。
按照这个命令,在美国居住的11万日裔侨民--无论是第一代还是第二代,都必须到政府划定的定居点生活。他们的私人投资和银行存款一律没收,并且无条件剥夺他们上诉和抗议的权利。在接到迁徙命令后,这些无辜的日裔侨民只有48小时可以料理家务、结束生意和处置家产,他们只准携带150磅重的个人衣物到新的定居点去,剃刀和酒都要充公。每个人和每件行李都有一个标签,他们不再有名字而是以一个号码来称呼。他们的衣物和人身,都要接受无需提前告知的检查。
比起纳粹为犹太人划定的定居点,日裔侨民在美国的居住区看起来好不到哪里去,事实上罗斯福总统有一次口误说这里是“集中营”。按照军队营房规格建设的定居点,由一排排7米宽、8米长的房间组成,呈一字形排开。一排营房公用一个洗衣间,一个食堂,一个厕所。房间里没有煤气炉或者自来水,洗澡完全是在露天下进行。一个六口或者七口之家的日裔家庭,被分配一个这样的房间,就算是他们的新家了。
他们新家的围墙,是军队的铁丝网。他们新家的院墙外,站着全副武装的美军士兵。军队的瞭望塔上,强光探照灯每晚都照射着他们家的房子,屋内的情况在美军士兵的眼皮底下一览无余,甚至连日本女性侨民洗澡,美军士兵也不予回避。当她们向美军提出这个意见时,监视他们的士兵满不在乎:呵呵,算了吧,你们现在还是美国人吗?言下之意是,既然不想滚回日本去,就不要对美军士兵的监察说三道四。
这样的回答是应该获得一个嘴巴的!因为这是美国历史上大规模侵犯人权的一次恶劣先例。但是在1942年的春天,美国民众对这样的侵犯假装没有看见。匪夷所思的是,被强迫迁徙到这里的日裔侨民也认为这是咎由自取,在长达三年的囚禁中,他们居然没有发生过任何暴动。相反,他们用难以置信的克制精神,接受着双重的美国标准。比如,一个白人实习医生做一个手术可以获得500美元,但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日裔医生做同样的工作,却只能获得19美元。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为祖国对美国的冒险承受无端折磨的日裔侨民,在美国的聚居区,却勤勤恳恳地为美国战胜日本的军事准备服务。他们为陆军招募士兵画招贴画,没有任何报酬,却乐此不疲。他们每天早上像军队一样集合,诵读宣誓效忠美国的誓词,升起星条旗,向美国国旗行礼,童子军的军号还吹奏美国国歌。他们的孩子,继续学习英语和美国历史。每个周末,他们还让《美丽的亚美利加》响彻聚居区。
日本侨民以德报怨,这可让美国爱恨交加起来。大部分的民众对于日本侨民的忍辱负重视而不见,但是军方却悄悄地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首先来自于正在与日本作战的海军上将尼米兹。随着太平洋战局的发展,太平洋舰队俘获了部分日本的潜艇和士兵。分析从潜艇上获得的军事情报以及审讯日本战俘,都需要大量精通日语和英语的人才。毫无疑问,这些在聚居区里为美军服务的日裔侨民是最佳人选。
1942年3月,经战争部特批,60名日裔美国人被秘密招募到军中,从事军事情报的翻译和分析工作。由于他们的日裔身份,这些被海军称为“情报员”的日本人不得不在海军的附属营地,比如废弃的家具储藏库之类的地方工作。但是他们依然干得很卖力。从情感上说,使用日本人来审问日本战俘,或者利用日本人对母语的熟悉来破获日本的密电码,是相当残酷的。接受招募的日裔美国人在从事工作时,应该是相当纠结的。然而,这不是事实。事实是,这些为太平洋战争服务的日裔美国人,以绝对的忠诚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军事情报工作中,并且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1943年4月14日,太平洋联合情报中心截获一份日军机密电报,这份电报使用的是日军自诩为“无法破译”的新密码。但是在军队中工作的日裔情报员发现了这些密码的奥妙所在。他们根据日文的语法习惯,用6个小时的时间,破译了这个密码。根据这些秘密情报,美军获悉,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将在两天后视察一个军事基地。罗斯福总统获悉这个情报后大喜过望,亲自批示:“截击山本。”
4月18日,山本五十六的座机如期出现在布干维尔岛上空。此时山本座机的后面,两架美军战机悄悄地尾随着。在进入美军设定的伏击圈后,迎面而来的另外两架美国战机向山本座机开火。这架三菱公司生产的性能优异的军用运输机坠落在原始丛林中。几天后,日军找到了座机残骸。山本五十六的尸体依然被飞机安全带缚在座椅上,他头部中弹,手里仍握着佩刀。
仿佛是宿命,在山本五十六被打死11个月之后,他的继任者古贺峰一上将乘坐的飞机莫名其妙地在菲律宾失事坠毁。古贺随身携带的作战计划被美军掌握。两名日裔情报员迅速将这些文件译成英文,这些情报后来帮助斯普鲁恩斯将军的舰队在菲律宾海域大败日本联合舰队。
此后,日裔情报员继续在美国对日作战中发挥无可替代的作用。1944年7月,美军在塞班岛缴获了50吨日军情报资料,这些标注着“无军事价值”的资料到了日裔情报员手里却变成无与伦比的财富,他们从中整理出一份“日本军火库存清单”,这为美国陆军第20航空队的B-29轰炸机袭击日本本土的行动提供了准确的目标方位。
尽管日裔侨民为美国战胜日本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美国人对他们的仇恨和偏见并未因此而消弭。当他们穿着军装返回故乡时,他们的房子、汽车、农场都已经被当地的白人占领;当他们进入理发店和饭店时,那里的白人依然拒绝为他们服务。一位在战场上失去一条腿的日裔士兵,还被当众殴打。
日裔士兵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引起了战争部的重视,他们不得不派出和日裔士兵一起服役的白人军官到西海岸作巡回演讲,宣传日裔士兵的英雄事迹。但是收效甚微。当地报纸报道说,在演讲结束后,一个身材瘦长的农民问那位白人中尉:“你们连里有多少个日本鬼子给打死了?”那位军官纠正说:“我只有一个排。在我的排里和我一起作战的日裔士兵中,除了两个外,全部都牺牲了。”这位农民居然很懊恼地抱怨说:“真他妈可惜,没有把那两个也打死。” 叹曰: 哀兵必胜 尼米兹中途岛一战定乾坤 唾面自干 日侨民为祖国含垢又忍污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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