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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申遗成功的“送王船”,是一种怎样的民俗?(6)


    旧时天灾与劳作的凶险,是我们现在所难想象的,船难、水灾、疾病的肆虐,让每条生命的留存都是庆幸,但那个过程对于信心的消耗也是确实存在的。而这种生命间互相怜悯与生命经验的传递,便通过仪式体现出来。亦通过“送王”这么一场盛大的醮会,使得社群通力协作,在世代的变革浪涌中,存续自己的文化能量。
    送王船是远古巫仪、斋醮礼仪与民间精神狂欢的结合,这丰富多元的仪式,正是对应着旧时坎坷不断、悲喜交加的生活方式,而回归民间信仰的目的无非是趋吉避凶,从最早疫病的忧虑,到四处讨生活的艰险、乃至秋后丰收的喜悦,都浓缩在其中,狂欢能够为压抑多年的情绪打开缺口,就如同火焰即有光明也有重生,热烈过后,带来的是拼搏的勇气重生,而不是绚烂过后的虚无。
    
    2020马六甲勇全殿的送王船
    虽然在历史上,也多有儒生批判送王船这一极尽民间狂欢的仪式。但若是套用前苏联思想家巴赫金所提出的“狂欢”理论却也得以解释。他认为民间的狂欢打破了平民大众日常“常规的、谨小慎微的日常生活,对权威、权力、真理、教条、死亡充满屈从、崇敬与恐惧”,狂欢节则“在官方世界的彼岸建立起的完全‘颠倒的世界’,这是平民大众的世界,打破了阶级、财产、门第、职位、等级、年龄、身份、性别的区分与界限”,是有“全民性、自由性和乌托邦的向往”。因为工作需要,必须游走在不同社里讨生活的船民,在历史上总是被视为流民,而为了能够完成工作,在船社里长辈对后辈的教育就是需要学会“吞忍”,这一情绪的压抑,在船社的送王船仪式里,得到了确实的释放,也给了他们再次面对生活的信心。
    不论是离乡到南洋谋生的华人,还是九龙江边场域日渐限缩的船民,或者终日在浪涌之上讨生活的社群,他们所经历的压抑,是远离一线劳作,且作壁上观的历代批评家所难以体会的。因为他们不需要直接面对风浪,知识的壁垒可以让他们脱离凶险,以至于可以从容地追求山中的白云与圣人的训示。
      从民俗到文化遗产
    
    登录名录后马六甲怡力勇全殿的庆祝仪式
    人类文化遗产名录最终强调的还是Living Heritage,活着的遗产,鲜活的文化生命体,远比一元起源观点的那种所谓的“最早”或者“世界级”更重要。所以特别强调社群与社区的连结与参与,此次中马两国的联合申报,也在大会当天,被称赞为经典案例。
    此次送王船申遗的成功,其实是历史上沿海华人社区文化的共鸣,也是向海而生的先民们的精神遗存,但更是在文化上生生不息的传承结果。在与也让我们意识到民俗在当下时代对于我们的价值,更可以真正帮助到在人群与空间逐步萎缩的传统社区,增强面对大众时的文化自信。特别在马六甲的王舡游行,还能看到印度人、马来人等多种族人群的参与,给马来西亚华社文化的传承注入了巨大的信心。也让像漳州九龙江进发宫这样在城市化变革中快无岸停泊的船庙,创造些能够再延续下去的外在条件。
    我们并不希望申遗沦为一场先到先得式的比赛,而应当是一场文化觉醒的开始,能够启发我们从世界的维度与人类的视野来看待自身的文化,让它真正成为全人类共有的文化财产。在两地庆祝告一段落后,昨天上午,接到了勇全殿来的电话,大家都在感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会是更多!”
    (作者简介:陈花现,闽南人,厦门闽南传统彩绘技艺传承人,日常致力于闽南在地民俗文化的探索与梳理,漳州九龙江进发宫疍民文化传习中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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