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出昆仑 河出于阗
http://www.newdu.com 2024/12/13 04:12:21 《中国社会科学报》2016年 张春海 参加讨论
和田市区东郊的玉龙喀什河(白玉河),从南面缓缓流来,向北面的村镇和沙漠地带而去,逐渐消失于地平线。河水并不透亮,甚至有些浑浊。每天,采玉人在这条河流周围出没,细心地寻找着和田玉石。当地人告诉记者,夏天时,湍急河水可能会带来新的玉石,也给日益难以有所收获的“寻宝者”,增加一些新的希望。 “三星汇聚”于阗 唐代诗人李贺曾有名诗《李凭箜篌引》,该诗“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中的“昆山”,就是“玉出昆仑”的昆仑山。玉石、黄河、昆仑山,都是响当当的中国文化的符号。历史上,在中国人的观念世界中,三者曾长期“聚首”于阗。黄河源自昆仑山,昆山之玉即随着河水来到人世间。 近日,正在首都博物馆火爆展出的“王后·母亲·女将——纪念殷墟妇好墓考古发掘四十周年特展”,其中,一批珍贵的玉石器令参观者大为惊叹。40年前,一座已沉睡了3000多年的商代墓葬妇好墓被唤醒。虽然对妇好墓中的玉器所用玉材仍有不同看法,但是大部分学者认为,出土于该墓的玉凤佩、玉人等玉器所用的玉料,经过科学鉴定后被认为产自和田的观点是可靠的。这意味着至少从商代中晚期开始就有大量和田玉涌入中原地区。不止一位学者认为,早在汉代丝绸之路贯通之前,已有了一条联系中原和和田地区的“玉石之路”。妇好墓中所见的玉器,如果追本溯源,恰好是这条“玉石之路”存在的证据。 汉武帝时,两度出使西域、创建“凿空”之功的博望侯张骞本人,并没有亲身踏上于阗的土地,不过,他派出的副使访问了包括于阗在内的西域诸国,带回了关于它的信息。张骞使团带回来的有关于阗的情报,被司马迁记入《史记》。《史记·大宛列传》记载,于阗在大宛之东,像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即咸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即罗布泊),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国。” 汉武帝似乎特别青睐于阗,将昆仑山“坐实”到于阗,还是他经过一番引经据典、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大宛列传》中记载,“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阗,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 不过,在《大宛列传》结尾,司马迁对这种带有浪漫色彩的定位,有一番自己的思考和怀疑,而以论赞的形式委婉地表达了出来,古书《禹本纪》(此书非《史记·夏本纪》中关于大禹的记载,而是另有一书)里有所谓“黄河发源于昆仑山。昆仑山二千五百多里,日月在那里被山遮挡看不到光芒。山上有醴泉、华池”等说法。在张骞出使大夏的过程中,汉使曾经到过黄河的源头,哪里有《禹本纪》中所说的昆仑山呢?所以看起来古书上有关九州山川的记载,还是《尚书》上说的比较接近实际。至于《禹本纪》《山海经》里所说的那些奇谈怪论,他是不敢引用的。 在地图上看,玉龙喀什河与喀拉喀什河(墨玉河),都自昆仑山发源,一路蜿蜒,几乎是平行着向北流去。它们像一对并肩行进的兄弟,在沙漠中平行流淌数百公里才最终会面,汇成和田河继续北进,直到流入塔里木河。今天,黄河发源于青海省的巴颜喀拉山而不是和田地区的昆仑山,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而古人曾相信过的黄河发源于昆仑、潜行地下后又流出之类的说法,自然缺少科学根据而无法成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历史上,这种美丽而错误的说法曾深刻影响人们的观念。 为何汉武帝时期的人们会如此看重于阗而将黄河源头等赋予它,从而产生了一个流传已久的错误?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巫新华认为,这证明古代帕米尔、昆仑山与中国古代文化的发生、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血肉联系。在他看来,黄河数千年来一直是中国文化和王朝皇脉的象征。秦汉以降,寻找黄河源头并加以祭祀,便成为皇权天授,天子正统性的直接体现,为国之大事。自汉武帝起,历代王朝都把黄河源头认定为起源于昆仑山、帕米尔高原山麓流经塔克拉玛干全境的塔里木诸支流。 自《史记·大宛列传》之后,几乎每部提到于阗的著作,都不会忽略提到这里出产玉石。《汉书》《大唐西域记》等书莫不如此。一些学者也认为,建于汉代的玉门关,就是因为将玉石从此向中原输送而得名,而这些玉石的主要产地就是于阗。 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教授荣新江曾介绍,于阗历来盛产美玉,在其对外经济交往中,玉石一直是重要的输出品。输出玉石或者玉器,换回自己所需要的丝绸、佛经、工匠等,是于阗国对外交往中的一个特色。被发现于敦煌藏经洞的P.2826号文书记载,于阗王送给当时敦煌归义军节度使“白玉一团”,以换取一位工匠杨君子去往于阗。 从捞玉传说到“掘地寻宝” 在昔日的于阗,玉石是怎么样被采出的,一直是令人感到饶有兴味的话题。 在《天工开物》中,宋应星记载道:贩运到中原内地的玉石,贵重的都出在于阗葱岭(科技史家潘吉星先生认为,此处的“葱岭”实际上指昆仑山,并非宋应星的错误)。河水流到葱岭后分为两条河,一曰白玉河,一曰绿玉河(即墨玉河)。含玉的石头并不藏于深土,而是在靠近山间河源处的急流河水中激映而生。但采玉人并不去原产地开采,因为河水流急而无从下手。待夏天涨水时,含玉之石随湍流冲至一百里或二三百里处,再到河中采玉。玉是感受月之精光而生,所以当地人沿河取石多是在秋天明月之夜,守在河水旁观察。含玉之石堆聚的地方,就显得月光倍加明亮。含玉的璞石随河水而流,免不了要夹杂些浅滩上的乱石,只有采出来经过辨认而后才知道哪个是玉,哪个是石头。 宋应星还记载,当地的风俗是由妇女赤身下水取玉,据说因为受女性气息的相召,玉就会停而不流,易于捞取。他对采玉情景的描绘,场面栩栩如生,却不无虚构色彩。不过,正如潘吉星所指出的,该书记载的妇女下水采玉等说法,可能仅仅来自道听途说。从未到过新疆的宋应星,仅能通过传闻来想象和记述万里之外的采玉情景,被一些奇闻所迷惑也不足为奇。 和田以“世界玉都”的美名闻名于世。不过,近年来和田玉价格攀升不下,激发了采玉、炒玉的狂热,改变了数千来年来采玉的传统做法。一位当地人告诉记者,和田玉的价格猛涨,曾在一夜之间造就了许多百万富翁,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采玉的疯狂,人们开始不惧风险地向玉河的上游——慕士塔格的方向“进军”,甚至出动大型挖掘机械到上游去“掘地寻宝”。这样竭泽而渔的开发,使得在“传统”的采玉地点越来越难有所收获,更对环境等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如何让玉河长流,如何让美玉不会被疯狂开采而消失殆尽,成了摆在今人面前的一道难题。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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