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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革命与美国口述史学(5)


    上述口述历史资源数字化传播的主要内容是以原始资料形式存在的口述历史抄本与音视频记录,相对而言,这些资料对于研究者、教育者或各种类型的节目制作人来说是具有吸引力的。(65)而为提高普通公众对口述历史资源的兴趣与关注度,数字化时代的口述历史工作者也开始对以原始形态存在的口述历史资料进行更为多元的利用与开发。除了将传统的口述历史光盘电子书、广播、实体展览与音视频纪录片等成果实现在线传播之外,在线(数字)展览、语音导览(同步导览或语音漫步)、播客节目与移动应用程序等新媒体则成为近年来美国口述历史学界促进口述历史资源数字化传播与呈现的重要方式。(66)
    在口述历史在线展览方面,不管是从展现方式还是从展现内容来说,相当具有开拓性的是阿拉斯加大学费尔班克斯分校口述历史项目(Oral History Program,University of Alaska Fairbanks)的“自动点唱机计划”(Project Jukebox)。该计划最先启动于1988年,1992年发展成为一个由苹果计算机、光驱和打印机等设备组成的可以安置在合适位置的自动点唱机工作台(Jukebox Workstation)。从严格意义上而言,真正实现该计划在线展示的功能则依赖于互联网的逐渐普及与应用,首个“自动点唱机计划”于2000年正式上线。而截止到目前,该口述历史项目通过对其口述历史馆藏资源与其他相关资料的数字化处理,并按照特定主题进行在线展示,计划总数超过35个。(67)相对于实体展览而言,在线展览能够更加方便与生动地展示口述历史的音视频记录(通常只提供片段),并且实现它们与其他相关资料的互动与补充。
    随着移动互联网、智能手机、媒体播放器、平板电脑、应用程序、全球定位系统与二维码等硬件与软件技术的不断发展,作为在线展览的变体,语音导览日益成为呈现与展示口述历史资源的重要媒介。在涉及博物馆、历史街区、历史遗迹、消逝社群与特定历史文化路线等记忆景观(memoryscape)的虚拟展示中,与导览(游览)主题相关的口述历史音视频记录成为设计语音导览的重要选材。在2013年,布朗大学公共人文学科课程《口述历史与社区记忆》的学生们制作了一个手机语音导览计划——“玛莎保格的街坊邻里:来自池塘之外的声音”(Mashapaug's Neighbors:Voices from Beyond the Pond),其主要资料来源于他们收集的有关美国罗德岛普罗维登斯(Providence)玛莎保格池塘(Mashapaug Pond)及其附近居民的口述历史访谈。该语音导览旨在通过聆听那些关注池塘环境、社会与经济发展历史的人们所讲述的故事来了解池塘及其周边社区,以提升池塘环境保护的公众意识。(68)
    同样,伴随着新媒体与Web2.0应用程序的发展,播客也日益成为美国口述历史实践者推广与利用口述历史资源的重要技术革新。由于播客制作简单且经济有效,而且其节目也容易为公众所获取,口述历史播客节目成为美国一些口述历史机构吸引受众、展示馆藏内容、增加机构知名度、扩展公共推广计划、改善口述历史教育效果与提升公众参与度的重要选择。(69)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包括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南方口述历史项目(Southern Oral History Program,University of Noa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佛罗里达大学塞缪尔·普罗克特口述历史项目(Samuel Proctor Oral History Program,University of Florida)与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T.哈里·威廉姆斯口述历史中心(T.Harry Williams Center for Oral History,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等机构推出的口述历史播客系列。(70)
    近年来,随着移动技术革命与WordPress、Omeka和Drupal等内容管理系统的不断发展,移动应用程序也成为呈现与传播口述历史信息的重要手段,真正实现在掌上聆听与观看口述历史。在这方面具有开创性意义的是克利夫兰州立大学公共历史与数字人文科学中心(Center for Public History+Digital Humanities,Cleveland State University)于2010-2011年间开发的免费移动应用程序“Cleveland Historical”(该程序可以在App Store和Android App Market免费下载)。该程序可以让克利夫兰州的历史触手可及,即通过分层的、以地图定位为基础的多媒体信息(包括文字、图像与口述历史为主的音视频记录)展示,让用户能够探索与浏览塑造该城市历史的人们、地方与重要历史瞬间的精彩故事。简单而言,用户可以在手机等移动设备上下载该免费程序,通过点击地图上相应的“地方”并可以呈现与该地方相关的各种历史信息。目前,“Cleveland Historical”提供了大约500多个故事和30余条历史旅游路线,其中文字30万字、图片4000幅、音频文件1000个与视频文件100个左右。(71)正如该程序主要设计者马克·特博(Mark Tebeau)所说,基于口述历史与数字人文学科理论与实践的交叉应用,该程序提出了一种强调动态的、分层的和背景化的讲故事活动的管理模式,其中尤其强调口述历史的音视频元素对于数字(移动)历史解释计划的重要性。而随后的管理过程将景观转换为一个活生生的博物馆,在其中,社区可以积极地参与空间和社区认同理解的重新构造。(72)“Cleveland Historical”应用程序的核心技术平台是“Curatescape”,该平台是一个利用Omeka内容管理系统来发表基于位置的人文科学内容(location-based humanities content)的低成本开源移动框架。正是如此,目前该平台为全世界30多个机构与组织所采用,它们纷纷开发了与“Cleveland Historical”几乎完全相同的以口述历史资源为核心元素的免费应用程序与同名网站,其中包括“New Orleans Historical”、“Explore Kentucky History”与“Connecticut Communities”等。(73)
    需要指出的是,数字化革命不仅为口述历史原始资料以及后续开发产品的在线传播与呈现提供了巨大潜能,而且互联网本身就是一个资源异常丰富的口述历史在线指南库。许多口述历史网站与博客为各层次的口述历史实践者(尤其是学生、教师与自愿者)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操作指南,其内容涉及口述历史实践的方方面面。只要在Google上检索“oral history guides(techniques,primers)”或“tips(steps,introductions) for oral history”等关键词,便可以发现众多相关的口述历史指南类网络资源。(74)
    而另一方面,作为数字化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以电子邮件、简单信息聚合订阅(RSS feed)、博客(微博,如WordPress、Blogger和Tumblr等)、社交网络(如Facebook、Twitter、MySpace、LinkedIn和Google Plus等)、内容社区(如YouTube、Vimeo、Flickr、Picasa、Instagram和SoundCloud等)、维基(Wiki)、播客、网络论坛与即时通信(如MSN与Skype等)为代表的社交媒体(social media)的发展与不断应用则极大地促进了美国口述历史学界的国内外交流。
    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电子邮件逐渐成为美国口述历史工作者的重要交流方式。而为进一步加强同行之间的交流与深化对于某些口述历史问题的讨论,以电子邮件为基础,美国口述历史协会从1993年开始提供邮件用户清单服务,即口述历史协会讨论组(Oral History Association Discussion List)——“OHA-L”。(75)而从1996年开始,该讨论组发展成为以网站为基础的在线论坛——“口述历史论坛”(H-Oralhist),其功能基本不变,即通过电子邮件与网站平台向任何在论坛登记的用户提供信息交流与提问服务。(76)到目前为止,该论坛已经发展成为美国乃至国际口述历史学界最具规模和权威的交流平台。(77)此外,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前后出现的美国最早一批口述历史网站的基本功能也主要是出于交流目的,其内容主要是介绍口述历史机构或计划的基本信息。(78)
    就数字化交流而言,真正对美国口述历史学界产生深刻影响的则是以Web2.0技术为核心的社交媒体的兴起与发展。作为人们彼此之间用来发表见解、观点与分享经验、体会的工具与平台,它以参与性、共享性、交流性、社区性、互动性与连通性等基本特征而广受用户欢迎。正如有学者指出:“诸如Facebook、Twitter和YouTube等社交网站为包括口述历史学家在内的任何人开启了大门,有助于人们在一种虚拟的合作性环境中分享内容、创建关系和进行对话。”(79)正因为如此,这些社交媒体深受众多口述历史机构或计划的欢迎,它们一般都会在这些社交媒体上创建自己的主页,并结合各种社交媒体的主要特征定期发布各种信息,其信息类型包括文本、图像、音频与视频等多元形式。而且,它们还会利用多种社交媒体同步或交替发布信息,以美国《口述历史评论》为例,除官方网站(http://ohr.oxfordjournals.org/)之外,它还通过Twitter、Facebook、Google Plus、Tumblr、SoundCloud与博客帖子(Blog Posts,通过电子邮件和简单信息聚合订阅)等社交媒体实现预览、学习、连接、发现与研究口述历史的目的。为促进对某一问题的深入讨论与交流,一些口述历史组织或个人也会通过社交媒体创建讨论组。比如,Facebook上就有一个讨论组“数字化时代的口述历史”(Oral History in the Digital Age),目前其成员达到284位。在讨论组中,任何成员都可以围绕该主题发表见解或提出问题,而相关问题也会引起群组成员间的相互讨论与交流。(80)
    尽管将口述历史纳入社交媒体当中需要相当的人力与物力资源,但是其积极作用也是不言而喻的,这不仅有助于推广与分享来自档案馆或图书馆等实体空间的口述历史资源,同时还能够以新的方式实现口述历史工作者与公众乃至他们之间的相互联系与交流。简言之,以互联网为核心的数字化革命超越了地理空间界限,将美国乃至全世界的口述历史实践者联系起来,他们相互交流与分享信息,紧随当代口述史学发展的最新趋势。
    对于数字化革命给口述史学发展所带来的直接好处与潜在希望,大部分口述史学家都兴奋不已。布雷特·艾农(Bret Eynon)指出,我们日益提高的对信息进行数字化处理、控制以及传播的能力将会影响新世纪口述史学发展的许多方面,其中包括改善口述历史馆藏的可访问性、可用性和透明性;转变口述历史在教学与学习过程中的应用方式;促使我们回到口述性以及回到包括讲述和倾听在内的作为过程的口述历史的基本核心问题。(81)而阿利斯泰尔·汤姆森(Alistair Thomson)则进一步强调:“数字化技术正在改变我们作为口述历史学家的工作的许多面向,包括人们回忆与叙述他们生活的方式,而且随着时间的变迁,它们将改变我们思考记忆与个人叙述、讲述与搜集生活故事、共享记忆与创作历史的方式……口述史学的将来以及口述历史学家的角色从来都没有如此兴奋,或者如此不确定。”(82)
    但是,对于口述历史学家来说,新技术并不是万能药,许多与技术本身直接相关的挑战仍然存在,而且许多新问题也将不断涌现。布雷特·艾农继续指出,不管技术如何发展,人的因素(human element)对于我们这个领域的未来来说仍然是至关重要的。技术的影响以及口述史学在21世纪的活力与方向将取决于我们。(83)甚至也有学者质疑是否存在一种由技术所定义的口述史学发展模式,罗纳德·格里(Ronald Grele)认为,“恐怕不是技术定义我们的实践,而是历史编纂学。如果我们的确正在进入一种新的转变,那它也应该是一个由全球化问题所定义的转变……数字化世界开始了许多新的可能性,但是真正的问题仍然是历史中的人的问题。”(84)同时,数字化传播与呈现使口述历史所潜藏的法律与伦理风险进一步加剧,其中涉及著作权侵犯、隐私侵犯与诽谤等各种问题。
    不管存在或带来哪些问题与挑战,数字化技术已经成为过去20年来美国口述历史学界实践与理论思考的一个热点问题,众多口述历史学家都宣称我们正在快速步入新的数字化时代或飞跃进入新的数字化信息技术世界。(85)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