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诚]清明节的天候和物候——清明节的文化意涵之一(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1:11:17 刘锡诚民间文化论集 200 刘锡诚 参加讨论
二、清明的物候 这一节说清明的物候。 《逸周书·时训解》说:“谷雨之日,桐始华。又五日,田鼠化为鴽。又五日,虹始见。桐不华,岁有大寒。田鼠不化鴽,若国贪残。虹不见,妇人苞乱。清明之日,萍始生。……”根据《逸周书》的这个记载,清明的物候应是“萍始生”。 《礼记·月令》只有立春、雨水、立夏、小暑、立秋、立冬、白露等七个与帝王行事有关节气的记载,没有出现完整的二十四节气的记载。有一年(岁)四季、春季又分孟春、仲春、季春三个节段,在讲到“季春之月”时云:“桐始华,田鼠化为(鴽) [鴑],虹始见,萍始生。”《月令》中何以没有关于二十四节气的记载呢?因为“《月令》当是战国后期阴阳五行家为即将出现之统一王朝所制定的行政月历,分月记述气候与生物、农作物之生长发展变化,相应制定有关保护、管理生产之各种政策措施,并规定天子每月应办之大事,原则是‘月举大事,毋逆大数,必顺其时,慎因其数。’”如此以来,没有二十四节气的记载,也就可以理解了。 唐宋有关清明节的物候资料不多,连记载民俗事象较为集中的《玉烛宝典》里也多是节日饮食一类,而缺乏物候和天候的记载。可能与学者所说的《周书·月令》于宋代“始佚”有关。 宋代编纂的《太平御览》卷十八《时序部》之《礼》:“《礼》又曰:清明之日,桐始华,田鼠化为鴽。”编者抛弃了此前自《逸周书·时训解》以来一向作为定论的“清明之日,萍始生”的物候表述,改变为“清明之日,桐始华,田鼠化为鴽。”是否源自《月令》的文字,尚没有看到足够的证据。同样,也是宋代的吴淑在《事类赋注·桐》中为“花清明而应时”句作注时,也引了同样的话:“《礼》曰:‘清明桐始华。’” 清·蒋廷锡重辑《古今图书集成·历象汇编·岁功典》第三十九卷所记之“清明”物候,沿用了“清明之日桐始华。”的说法。清·张英等编修的《渊鉴类函·岁时部》中“清明”物候,也沿用了“清明之日桐始(开)华”。 这些记载,显然与《逸周书》所记之清明物候不符。由于《逸周书》来历和成书甚为杂芜,有学者指出,汉刘向《隋书·经籍志》及刘知几《史通》皆以为是孔子删削《尚书》之余篇,今人多不信从,而主张系战国人所编;各篇写成时代或可早至西周,或晚至战国,有个别篇章,可能还经过汉人改易或增附。如《时训》以雨水为正月中气,惊蛰为二月节气,与汉以前历法相左。汉人或汉以后的人可能觉得《逸周书》所记“清明”物候并不符合汉代及其以后的天候与物候的实际情况,故而像人们对《汉书·律历志》的修改一样作了修改,于是,“桐始华”作为清明节的物候,逐渐成为人们的共识。 三、清明节正是春天的一个节点 至于当代有些文章说,“古代将清明分为三候:一候桐始华,二候田鼠化为鹌,三候虹始见”,这些作者把《逸周书》的原文“谷雨之日,桐始华。又五日,田鼠化为鴽。又五日,虹始见。……清明之日,萍始生。……”理解错了,即使他们理解得无误,那也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后人可能对《逸周书》、甚至对汉初著作所作的修正,继续把《逸周书·时训解》和《礼记·月令》中的“桐始华”、“田鼠变鴽”、“萍始生”三候,当成了清明的标志性物候了。后世以来,周人、汉人作为清明物候的“桐始华”(白桐开花),到南北朝、隋唐已近隐没无闻了。 唐代是寒食节与清明节逐渐融合,清明节作为独立节日在民间生活中地位日渐突出的时期。在一些文献和诗歌中,翠柳或花柳业已取“桐始华”而代之,成为清明的物候。而从“桐始华”到“翠柳”或“花柳”转变过渡的中间环节或嬗变因由,由于笔者眼界狭窄,至今尚不大清楚。 唐韩鄂撰《四时纂要》:“[三月]季春建辰自清明,即得三月节。阴阳使用,宜依三月法。昏柳中,晓南斗中。谷雨为三月中气,昏张中,晓南斗中。”这段话里记载了唐人把“昏柳”作为清明节的物候重要表征。 《渊鉴类函·岁时部》编者搜罗了一些清明诗篇,其中不乏咏翠柳或花柳者,如:唐杜甫《清明》诗曰:“着处繁华矜是日,长沙千人万人出,渡头翠柳艳明眉,争道朱蹄骄啮膝。此都好游湖西寺,诸将亦自军中至,马援征行在眼前,葛彊亲近同心事。金鐙下山紅粉晚,牙檣捩柁青楼远,古時丧乱皆可知,人世悲欢暂相遣,弟姪虽存不得书,干戈未息苦离居,逢迎少壮非吾道,況乃令朝更祓除。”宋陳与义《清明》诗曰:“街頭儿女双髻鸦,随蠭趁蝶学夭邪,东风也作清明节,开遍來禽一树花。”明袁凱《清明独坐》诗曰:“花柳千家郭外邨,老夫官屋近荒园,晴林渺渺浮云气,细草油油叠浪痕。川上画船争载酒,烟中长笛自消魂,暮年況复追游倦,落日泥墙独闭门。”明王磐《清江引·清明日出游》:“问西楼禁烟何处好?绿野晴天道。马穿杨柳嘶,人倚秋千笑,探莺花总教春醉倒。”“翠柳”、“一树花”、“花柳”、“莺花”都是指的抽芽或飘絮的杨柳。 以刚刚抽芽的“翠柳”或“花柳”作为清明节气和清明节物候的主要表征,成为一个民众认可的文化符号,自唐、宋、元、明、清以降,以至于现代,似乎再也没有衰微过。清明节在大门的门楣上插柳,是一种流布地域很广、延续时间很长的习俗。前引杜甫《清明》诗所写的是荆楚之地的长沙。吴中之地的苏州也同样有戴柳的习俗,清末蔡铁耕《清明节诗》云:“不闻百五禁橱烟,烧笋烹鱼例荐先;明日山塘看赛会,几家新柳插门前。”旧时,清明节这一天,苏州家家要烧菜祭祖宗,把新折的柳枝插在门口,各个庙里都要出神会,家家户户到虎丘去参加祭祀、看赛会,称为“清明会”。清明节,青年女子还争相在头上戴柳球,俗谚说:“清明不戴杨柳,红颜变成皓首。”戴了杨柳做成的球,会永远年青,不会变老。杨韫华《戴杨柳球》诗云:“清明一霎又今朝,听得沿街卖柳条;相约比邻诸姊妹,一枝斜插绿云翘。”吴曼云也有诗云:“新火才从竹屋分,绿烟吹作雨纷纷;杨枝最是无情物,也逐春分上鬓云,”记得我的童年时,在我的家乡山东昌乐乡下,每到清明之日,农村里的儿童伙伴们,无不摘取嫩绿的柳条(“折柳”),来辫成帽圈戴在头上,很像是在今年希腊赫拉神庙遗址取“奥运”圣火的祭司们把用橄榄枝编成的圆圈戴在头上一样;以柳条的嫩皮抽出来做成柳哨,吹出悠扬的春之声;在为先祖扫墓添土时,把柳枝插在先祖的坟墓上,让他们的亡灵也在清明时与活着的子孙们同乐,等等。 至于人们何以把“柳”作为清明的物候?笔者以为,一是阳春三月正是柳树抽芽或扬花的时节,是一种与时序紧密相联的自然现象,生气勃勃,是春天的象征;二是有可能是古代的“更火”习俗,或“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枳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邹子》)的五行理念和由此推衍的“唐朝于清明取榆柳之火以赐近臣,顺阳气也。”(《岁时记》)的信仰习俗的余绪。按照五行的理念,榆柳青色,春是木,木色青,故春用榆柳取火,而清明节正是春天的一个节点。 2008年3月25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