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节”的家族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11:11:18 中新网－北京晚报 2010-0 毕淑敏 参加讨论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春节，从我所理解的“节”意来说，是一个有关春天和连续生长的节日。你可以停下脚步，彻底地放松和休息。不过，千万不要太靡费了，要有节制。之后，就开始新一轮出发…… 在我们的生活中，有一些字，好似同住经济适用房小区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节”——估计通过了常见字的资格审查。大家喜欢见到它，因为假期爱缀上它当尾巴，比如中秋节、国庆节。它还有一层意思，节制节约节俭……初看起来，两层意思好像风马牛不相及。有时遐想，“节”字，为什么一仆二主呢？我们的祖先，创造这个字的时候，是受了怎样的刺激以致浮想联翩到不相干呢？ 我不是古文字专家，对字的起源也没有研究。因为写作，经常要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字。盯得足够久，这个字就变得可疑了，人也恍惚。好像熟人突然学会了川剧变脸，悄无声息地转过身，眉红眼绿地吓你一跳。 字典里说这个“节”，是形声字。从“竹”，本义:竹节。泛指草木枝干间坚实结节的部分。“说文解字”里，许慎说：“節,竹约也。” 这个解释如此入情入理，简直颠扑不破的合适。想我们的祖先，在葱茏草木中狩猎摘果，自然会注意到竹子和草木分枝长叶的情况。看到它们并不是一味地疯长，而是舒展伸长一段之后，就有一个收束。好似樵夫歇歇脚，做一个休憩和整理，然后再次出发，重复上一阶段的状态。古人把这个貌似收束断开，实则似断不断。收束又成为新的发轫之点，称为“节”。 比如一长列火车，要被分为多少“节”车厢。比如人的手指要有很多“关节”。比如音乐的“节拍”、 “节奏”。想到古代出使外国的臣子，被称为“使节”的时候，遇到一点麻烦。再想，“节”表示连续和变化之点。对于使节来说，和国家当然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他又是一个具有充分变化的个体，故似有解了。 衍生出来的成语“节节败退”，就是连续吃败仗。 “节选、节录”，也是在不改变“连续”的情况下，作出“收束”之选。引申出了节俭。“开源节流”，很显然是“收束”之意。《荀子·无论》中说“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 “节解”是一种酷刑，将犯人的四肢骨节予以肢解。中医的“节拊”呢，就是按摩骨节。 又迷茫，为什么把品德称为“节操”呢？好在“高风亮节”帮了我。“节”是生长并连续的，升到高位的人，品德也应同步增长，具备相应的职业道德，故称节操。“守节”甚至“死节”，可作注解。 我用的是以拼音为主的汉字输入法。当我正为自己把“节”看出点端倪的时候，电脑一键敲下，一系列发“JIE”读音的字，呼啸杀来。排名前几位的是——姐接届街皆借解杰界阶结洁介截揭竭戒捷秸劫桔睫…… 哈！吓一大跳吧？还有很多呢，恕我不一一列出了。 陷入了“节”的泥沼。疑惑我们的祖先，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造出这么多同音异义字呢？ 估计和造字规则密切相连。汉字是以单音节的字为最基本的组词原料，读音就是最朴素灵便的砖瓦。遗憾的是，我们的嘴巴能发出的读音是有限的，如何让这有限的资源，发挥最大的效能呢？苦恼的祖先们先是创造出了抑扬顿挫的音调，然后在此基础上发展出了花团锦簇的同音异义花园。不过这又带来了新的问题，异义总要有迹可循吧？不能随心所欲地乱来。就算是以后按部就班学习这些字词的人，可以接受硬性的规矩，想那最先造字的人，心中也要有个主心骨吧？一个音里，要有一块发酵的老面，把它当做引子，膨胀出一个盘根错节的家族。 在发出“JIE”这个音的谱系中，有一位老爷爷，所有其他的“JIE”，比如敲锣打鼓的“捷”，万人瞩目的“杰”，刀剁斧劈的“截”……无论它们在日后的流变中，生发得怎样流光溢彩声名显赫，都是这位老爷爷的徒子徒孙，祖宗辈分是不能变的。 这位老爷爷，就是草木之“节”。容我试着把刚才的这几个“JIE”音字，用“节”的原始意思解释一下。 “捷报”，取“连续生长”之意，传来战事或是形势蓬勃发展的报告。“杰出”，是水面之上长出的木，显然是昂扬向上之意。众人水平之上的成长，自然是出类拔萃了。说到“截”，就是收缩到了极致，干脆断了。顺便说一句，估计“戒”也是这个意思。 春节，从我所理解的“节”意来说，是一个有关春天和连续生长的节日。捎带着有节俭节约节省等收缩之感。你可以停下脚步，彻底地放松和休息，拜会和整顿。不过，千万不要太靡费了，要有节制。之后，就开始新的一轮出发了……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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