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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巧晖]文化交流与民族特性的凝铸:基于京族口头叙事的考察(3)


        三 社会记忆与文化选择
    在京族的口传叙事中,我们可以到“故乡”在京族的文化记忆中渐渐远去,他们在迁入地逐步构建起了新的“家园”,家园叙事以及家国意识成为其文化记忆中的强力因素。
    哈节是京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同时也是京族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哈节活动主要分为迎神、祭神、入席宴饮与听哈、送神。哈节及其相关文化事项,全面呈现了京族的信仰文化。其中关于哈节起源与京族信仰的口头叙事呈现了文化记忆中“迁徙”的淡化与浓郁的家园意识。巫头与澫尾哈亭祭祀的主神都是镇海大王,而且在哈节起源叙事中,“镇海大王打败蜈蚣精”流传最广。这与王明珂所说“根祖历史叙事规范”相似,这种“模式化叙事情节”是汉人文献整合边缘少数民族的一种方式,而京族三岛来历依附于了当地汉族的神灵“镇海大王”,更多强调地域文化的共享,促进京族融入三岛。
    哈亭祭祀神中的兴道大王,他是越南陈氏王朝的陈国俊,因当时抵抗元朝侵略有功,被尊奉为“兴道王”,现在大家对其鲜有提及,很多民众不知道“兴道大王”的来龙去脉。点雀大王作为京族哈亭供奉的另一神灵,京族民众对其可以说是有信奉无口传叙事。点雀大王在越南涂山一带信仰兴盛,被称为“雀印大王”,当地将其视为涂山的“城隍神”,在祭祀期间一般举行斗牛习俗。20世纪 50 年代初,山心岛每年八月初十的哈节除了迎神、拜神、唱哈等,还有“斗牛”习俗,只是到现在,当地已经“遗忘”。文化学将记忆视为与文化、历史等紧密相关的概念范畴,而且记忆不仅是个人的,更是一种集体的社会行为,莫里斯·哈布瓦赫就提出了“集体记忆”(col- lective memory)的概念,并指出记忆的建构深受权力关系的影响。1989 年,美国学者保罗·康纳顿在《社会如何记忆》一书中用“社会记忆”的概念取代了“集体记忆”,认为社会记忆主要通过纪念仪式与身体实践来传递和维持,可见他侧重历史的延续性。京族对于“兴道大王”、“点雀大王”的记忆,受到国家话语、文化宣传等因素的影响,在仪式的践行过程中,渐渐淡出了京族的社会记忆。
    越南越族常见的《天柱神》《龙子仙孙》《山精水精》《金龟传》《稻谷神》《火神》等神话,在中国京族间较少流传。随着在迁徙地的长期居住,京族开始习得移入地的习俗。口头叙事的变异熔铸了“有意为之”的因素。另外京族在越南涂山一带,曾经掌握了以“喃字”为基础的文化传统。正如杰克·古迪所说:“口头文化中的记忆和识字文化中的口传成分中的记忆不同”,在识字文化的口传中,往往是“文字拥有者”掌握着口头叙事的传播过程。因此随着最初他们从涂山一带迁徙到广西沿海,他们的神话、传说、信仰等文化“文本”被族群“权威”逐字逐句传递给民众,但口头“逐字逐句”与文字文本不同,人们没有大脑意外储存的区域或手段,口头文本会“从他本人记忆的异文和个人化的模式出发”,“换言之变异是得到承认的,在一定意义上也是受到鼓励的。”
    但是在京族文化中,从迁入地越南涂山一带所习得的文化因素并没有完全消失。芬特雷姆与威克姆认为社会记忆的传承有其相关的“外在情境”(externalcontext)和“内在情境”(internal context),王明珂做了进一步阐释,即“在以语文表述的社会记忆中,它们分别对应于‘表述性知识’(knowledge of representation)与‘默示性知识’( knowledge of revelation)”。我们现在经常说,京族是我国唯一的海洋民族,以渔业为主。但是在京族文化中,留存了大量“山”的记忆和稻作文化记忆。在《京族简志(稿本)》中,就有“知友两三人,采茶上山巅,茶叶已盈筐,下山畅谈心。呵,叮当叮当!”京族舞蹈“跳采茶”,由四名女子表演,内容是歌颂采茶女的劳动和爱情。
    可见采茶业曾经是京族的重要经济依托。对于从山地转向海洋文化,李斯颖《从“山”至“海”:从口头传承变迁看京族文化特性的渐变》一文有详尽论述。京族文化中的“稻作记忆”首先表现在点雀大王信仰上,虽然京族口头叙事已无点雀大王的具体事迹,但他作为神灵存在京族的信仰体系中。其次稻作记忆呈现在京族哈节的祭品中。哈节的祭品,必须有糯米饭以及用细竹杠支撑的粽子叶包裹的米饭。在其他节庆以及祭祀中,也是多以鸡、羊猪牛三牲、糯米饭、糖粥、茶、酒等为主,《澫尾京族简史》中所说“: 初十宰猪煮糯饭,奉上祭品许诺言。首先拜请海龙王,二祝当地众神皇; 三求自己先祖堂,赐福人间万年长。”作为海洋民族,在祭祀中却没有海产品。彭兆荣认为“人类通过特定的仪式———既是一种工具形式,也是一种文化制度———建立一种特殊的语境结构,通过特定的时间和空间制度将主食神圣化。”越南越族的稻作文化记忆留存在了京族的仪式祭食中。
    通过对京族口传叙事的研究,可以看到,在京族文化中,“迁徙叙事”在京族的社会记忆中因情境改变等因素渐趋淡化与隐匿,但是越南的生活经历依然留存在京族的民间艺术与祭祀仪式中,并成为京族文化的“默示性知识”;京族通过口头叙事、信仰、仪式的传承,积极吸纳与融入迁入地汉族、壮族的文化。“家园叙事”与家国意识成为族群叙事的核心与重要主题,逐步熔铸了作为中华民族一分子———京族的文化特性。这或许是我们今后研究京族以及其他有相似经历的跨国民族应该关注的。
    (注释与参考文献请见原文)
    本文原载:《社会科学家》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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