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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历史偶然性与“蝴蝶效应”

历史偶然性一直困扰着近现代的历史哲学家:“克娄巴特拉的鼻子”是否可以改变世界历史?历史是否只表现为乌七八糟的偶然事件?本文运用混沌学的“蝴蝶效应”,对历史偶然性作出了新的阐释。
    历史进程是否存在一般规律抑或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偶然个别事件的堆积?历史偶然性在历史过程中起何作用?历史偶然性和历史规律性的关系如何?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近代历史哲学产生以来的一些哲学家和史学家。
    一历史发展模式与历史偶然性
        就最一般的分析来看,历史发展模式可能提出三种理论:A、线性发展模式,历史进程必然朝向某一目标;B、循环模式,历史是周而复始的;C、历史仅仅表现为一片混乱,只有偶然或意外。 思辨的历史哲学家一般主张历史进程有确定的模式。维科、斯宾格勒、汤因比等人主张历史循环论,虽然斯宾格勒、汤因比是以多元的文化形式出现的,但仍然把历史当做循环发展的过程。赫尔德、康德、黑格尔等人则主张线性发展模式,力图从纷繁复杂的历史事件中找到统一性和常规性,找到历史发展的规律,这种观念无疑有着某种合理性。但是这种理论没有认真对待历史偶然性在历史进程中的巨大影响和作用,把历史发展看成是预成的计划实现,是一种线性发展过程,这是不足取的。
    当思辨历史哲学家寻求历史发展的模式的时候,他们便力图去解决历史发展的机制。维科认为使历史有规律前进的决定力量是历史表象背后的某种“天意”;康德认为历史是一个理性过程,历史的目标是实现道德理性;黑格尔认为历史发展是必然的,每个人都在历史活动中追求自己的利益,但其活动结果与他们的活动目的往往不一致,这完全是“理性的狡计”。思辨的历史哲学家在寻求历史发展模式和机制的时候,也力图回答历史的目的、价值问题,回答历史活动中的个人与群体作用的关系。随着对历史的哲学反思之深层映射,历史哲学的中心课题就从历史本体论走向历史认识论的探索。历史哲学便开始反思历史是什么;历史与自然、史学与科学家之关系;历史学的客观性与真理以及历史的解释等历史观念。
    然而无论是从历史本体论还是从历史认识论的视角,都避免不了对历史偶然性的阐释。H·A·L·费希尔宣称历史中看不到“节奏”和“模式”,只有“一个接一个的突然事件,就象一个浪头盖过一个浪头那样”。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历史不时表现为一团乌七八糟的偶然事件,象急转的洪流一样。他们把历史比做洪流、河流,并非要象赫拉克利特那样表达一种辩证思想。在他们看来,历史没有统一性、没有结构,历史只是突发事件的堆积,仅仅表现了偶然性或意外。
    一些分析的或批判的历史哲学家把科学和史学的区别看成是一般与个别、必然与偶然,非价值和价值的对立。在文德尔班、李凯尔特看来,历史学不同于研究关于一般对象的科学,而是以描述个别的偶然的事实为目的,是研究个别现象价值的知识。迈耶也认为历史是研究偶然事件的,历史学思想的固有对象乃是存在于个体性中的历史事实,机遇和自由意志是历史学的真正本质。他们甚至认为社会发展中根本不存在什么规律性。文德尔班说,历史发展的规律是一种矛盾用语,克罗齐也说历史学不能成为科学,把历史学称为描述性的科学是一种形容词上的用语矛盾,历史学的责任只是描述事实,他们看来,历史没有规律和模式。
    为什么这些历史哲学家断然否定历史进程的普遍性、必然性,否定历史有规律和模式呢?他们认为,历史由于某些偶然事件的出现完全可能变成另一种方式,历史就会发生全然改观。
    二偶然事件在历史中的作用
        17世纪法国科学家和思想家巴斯噶(Pascal,1623-1662)在《思想集》第162节写道:“假如克娄巴特拉的鼻子生得短了一点,那么全世界的历史都要为之改观。”意思是说如果克娄巴特拉的鼻子短了一点,她就不会那么迷人,安东尼就不会迷恋她,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系列事件,就不会出现罗马帝国时期。1916年英国历史学家J·B·伯里发表了一篇题为《克娄巴特拉的鼻子》的论文。伯里认为,历史并不是由象成为科学主题的那种因果序列所决定,而是由偶然的“两个或更多的原因的独立链索的冲突”所决定的,他反对历史事件用一般规律来加以解说,主张历史是有关个体的知识。他文章最后又提出:“随着时间的进步,偶然性在人类历史进化中将会越来越不重要,而机缘对于事件过程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小。”①伯里第一个提出了历史偶然性呈递减。所谓历史偶然性在人类历史进程中将会越来越不重要,这种观点貌似合理,却蕴含着大错误。即使在人类历史进化中,随着人的认识能力的提高,随着社会的进步,必然性逐渐能被人们所认识和自觉利用,也不能认为偶然性作用越来越小,或者不存在。偶然性并不是不可理解的消极的东西,也不是必然性的异在。历史偶然性作用越来越小,只是一种历史的虚构。历史偶然性也是历史必然性的表现形式和补充形式。
    伯里把历史偶然性看作是“个人作用”。悉尼·胡尼在《历史中的英雄》一书中对英雄和伟人的历史作用提出了他的见解,认为英雄和伟人只有在历史局势容许今后发展道路有重大选择的余地时,他们的活动才可能会发生决定性作用。他说克娄巴特拉对于历史的作用是通过对男人的影响达到的,如其说克娄巴特拉由于面容俊俏,不如说具有的聪明、毅力和个性产生了影响。胡克认为社会环境与社会条件只是英雄人物活动的框架,它并不是决定社会历史的终极因素,胡克反对历史决定论的理解,反对用外在必然性来理解历史发展,强调历史上偶然事件的重要性和伟大人物在一定条件下对历史进程有相对的决定性影响。
    看不到偶然性事件对历史发展的重要性是错误的,在需要确定历史道路这样的关键时刻,历史人物、英雄人物常常起着决定性的影响,这种事实并不少见,就是当今世界格局的激变也说明了这一点。但是如果仅仅把历史发展看成是偶然事件的堆积这同样是错误的。这正如E·H·卡尔在他的一个着名演讲中说的:“把某种事情描写成横祸,这是使自己免除研究其原因的令人厌倦的义务时最爱采用的办法。有人告诉我历史是一连串偶然事件时,我往往倾向于怀疑这个人要么是个思想上的懒汉,要么智力不高。”②他也不否认“克娄巴特拉的鼻子”产生了后果,是部分改变历史过程的偶然事件。他把历史解释跟价值判断联系起来,认为人的推理有目的,把合乎自己目的的那些事实当做有意义的历史事实,有历史意义的标准使这些因果适合于他的合理说明与解释,其它因果关系便不得不作为偶然的东西加以抛弃,只要它们是偶然的,那么它们便不能参与到历史合理解释之中去。必然和偶然不过是对人的目的性解释的价值关系,又显然带有主观性。卡尔不可能正确说明历史偶然事件在历史中的作用。
    曾经力图阐明历史偶然性和必然性对立统一关系的是黑格尔。黑格尔坚持客观唯心主义的历史决定论,认为历史取决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精神。英雄、伟人、人群在他们有意识地追求自己的目的时,却在无意识地实现着普遍精神的目的。凯撒的野心也罢,克娄巴特拉的鼻子也罢,都决定不了个人独裁的产生,决定不了罗马共和制的终结,而是普遍精神在实现自己的目的,黑格尔称之为“理性的狡计”、“精神的机缘”。所以,在黑格尔那里,历史偶然事件不过是历史必然的一种表现,是为实现历史必然性的外在激发或机缘,历史偶然事件的作用并不重要,历史必然与偶然事件的辩证关系被普遍精神窒息了。黑格尔有他深刻的一面,他揭示了原因和结果的同一性,认为结果是原因的实质显露和展开,原因以隐蔽的形式保持着自身的内容。而原因与结果的同一性就规定了因果对比,但原因和结果不能应用到生理一有机的和精神的生活关系中去,即使在不恰当的意义上,采用了因果对比,结果还是不能大过原因。因此他认为微小而偶然的事件不能作为广泛而深刻事件的原因,只能算是一种外在的激发或机缘,事件的内在精神并不需要这种机缘。黑格尔的“理性的狡计”、“精神的机缘”并不能说明历史发展的本质和常规性,它不是科学的概念,反而使历史带有一种非常神秘的色彩。
    伯里把偶然事件当作不可理解的个人作用,黑格尔把偶然事件当作历史必然性的外在激发或机缘,卡尔把偶然事件当作不合人的目的性解释的价值关系,这些都未能合理理解历史偶然事件的作用。偶然事件在历史中的作用到底怎样?又为什么会起这样的作用?混沌学的建立给我们一种理解历史偶然性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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