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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重述格萨尔为藏地祛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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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理文化环境对人的影响、对文学艺术的影响不言而喻,藏区广阔、久远的土地滋养了《格萨尔王传》这样规模、气概的史诗。千百年来,关于格萨尔王的传说被无数说唱艺人不断丰富也被一代代藏人不断演绎,面对庞杂的线索、故事,该如何取舍?“这我不担心,不管这些故事流传多少年,有多少个版本,它的核心部分是不变的。我需要的素材恰是这精彩的、大家公认的部分。”阿来很清楚一种口传文学历经世代传播会有文本上的变化,在全世界范围莫不如此,“打个比方,你今天上班路上看到街头两辆汽车刮蹭,就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听,为了故事好听难免添油加醋,这是人讲故事的天性,经过几个人转述,这个故事再传回你这里就会十分离奇。格萨尔王的故事流通过程也是如此,细节因每个说唱艺人的才情和语言感觉不同而不同。”
    在《格萨尔王》的叙事结构上,他没有止步于对格萨尔王的故事的重新讲述,他设计了两条线索,一条是以史诗《格萨尔王传》为底本,按照时间顺序写格萨尔出生、成长、降妖除魔、开疆拓土的丰功伟业,另一条线索则写到活在当下的说唱艺人晋美的经历,如很多说唱艺人获得说唱格萨尔传说的能力是靠“神授”一样,晋美也是不断在梦中和格萨尔对话,“既然这是一部至今流传的活史诗,那今天的艺人也还是可以和他在梦中交流,晋美所处的社会和格萨尔王所处的时代肯定天差地别,我通过对晋美生活的描述,意在把今天的藏人生活和格萨尔时代做一个对比。通过晋美梦里梦外的讲述,来审视这些变化。”这种双线索的结构是他动笔前就想好的,“写小说讲究的是外在形式,也就是结构,还有语言。中国小说历来对结构不很重视,其实每一种故事都有它最恰当的表达方式,这就是结构。重述格萨尔王的故事,就要确定一个恰当的叙述框架,这很费脑筋。”
    他表示,书中所写的格萨尔王就是他心目中格萨尔王的样子,而书中另一条线索的主人公——当代说唱艺人晋美就是他自己,只不过,“晋美神采飞扬的时候是我,无力的时候不是我。”他笑着说。
    刚刚在北京举行过全球首发式的《格萨尔王》是以“重述神话”项目最新作品的姿态出版的,这个项目的中国部分已先后推出苏童的《碧奴》、叶兆言的《后羿》和李锐(与蒋韵合写)的《人间》。早在该项目启动之前,计划重述《格萨尔王》的念头在阿来心中酝酿已久,“是这个项目遇到了我,在《空山3》即将完成的时候,重庆出版社找到我,希望我能重述《格萨尔王》”。在写作、出版过程中,他获得了充分的自由,作品的文字、篇幅都未受限制。出版方曾给他寄去这一项目此前出版的几部国内外作品,他一本也没看,“不想受这些作品的影响,不过,现在可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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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几年前,阿来是从写诗初入文学之路的,写了十多年诗,到1990年就不再写了。他不认为这段经历对自己的小说语言有什么影响,写小说对他来说是很自然的开始,“我比较反对这种看法,谁谁写过诗,所以他写小说的语言就好。很多写诗的人语言很糟糕。年轻时我有激情,对世界的感受相对单纯,用诗来表达很合适,等到这世界和我自己都变得复杂,诗歌的容量就不足以承载我想表达的,想要塞到诗歌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就很难保持诗歌形式上的完美。”
    说到身为藏族作家用汉语写作的话题,他觉得简单地看待少数民族作家“用本民族语言还是用汉语写作”是狭隘的,“我没有疏远自己的民族语言,我反而觉得自己的写作对汉语也是一种丰富”,他举了印度裔英国大作家奈保尔的例子,“奈保尔来自印度,他用英语写作却能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对英语文学的影响和贡献有目共睹”。他非常欣赏奈保尔的作品,“他是十年来获诺奖的作家中我唯一喜欢的,他的短篇集《米格尔街》写得好极了”。
    在今年4月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颁奖典礼上,阿来以《空山》获年度杰出作家奖,在获奖感言中,他谈到了亟待对如今被赋予太多符号化、时尚化意义的藏文化“祛魅”的话题。时隔几个月重提此事,他依旧感触良多。西藏在他眼中是具体的存在,“是个名词,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但在更多人眼中却把西藏作为一种抽象的象征,从《尘埃落定》到《空山》再到《格萨尔王》,他的写作一直在努力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西藏,正如《格萨尔王》宣传文案中引述他的那句话,“要让大家对西藏的理解不只停留在雪山、高原和布达拉宫,还要能读懂西藏人的眼神。”他接着说:“今天的中国看起来是多元社会,可是在多元的名义下,我们对多元的理解却未必准确。我不想笼统地谈文学的责任,只说我个人的文学观念,就是我的写作是对藏文化祛魅上的一种努力。这与我的身份有关,也与中国的现实有关。能用文学做一些工作,这让我觉得有意义。”他说,时至今日了解西方的方式很多,留学、考察、旅行,但他是通过文学去了解法国、英国、俄罗斯的,“大多数人没有那么多出国机会,用文学去了解外面的世界不失为一种捷径。我既然有能力站在藏文化和汉语文化之间,不妨用写作来做些工作,这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不得了”。
    这些年来他的写作始终不离藏文化、藏族主题,这固然是他得天独厚的“富矿”,但也不免引致“还能开采多久”的疑问,对此,他显得很释然:“藏文化这座富矿,资源多得很,我能开采,别人也能,我不担心枯竭。关键看采矿的人有没有想法,我有我的采法,哪怕别人采过的我也一样能采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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