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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莉]成吉思汗祭祀仪式的变迁


    成吉思汗祭祀是蒙古族祭祀文化的象征符号。近百年来,成吉思汗祭祀文化及其祭祀的文化空间和仪式发生了很大的变迁。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之时,成吉思汗祭祀文化传统正成为一种人文资源,被用来建构产生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中的民族政治和民族文化的主体意识,同时也成为当地的文化和经济发展的新的符号。文章以2000年成吉思汗龙年大祭的祭祀仪式为个案,描述了成吉思汗祭祀在当代语境下的传承及蒙古族对其传统文化符号的认同。
    关键词:成吉思汗 祭祀文化 仪式变迁
    作者邢莉,女,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地址: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南大街27号,邮编100081。
    每一种文化都有其核心象征符号。蒙古族对成吉思汗的敬仰和崇拜就是草原游牧民族核心文化的象征符号之一。成吉思汗不只是蒙古族的民族英雄,他对中国乃至世界的历史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成吉思汗是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是在历史传承的过程中涌现出来的杰出人物,在民间他被神话化,历史上的成吉思汗与神话中的成吉思汗叠加,形成了成吉思汗崇拜。绵延800年的成吉思汗祭典是这种崇拜重要的组成部分,是蒙古族的重要的文化象征符号。
    一、祭祀文化空间及祭祀象征物的变迁
    成吉思汗是草原民族孕育的英雄,“成吉思汗的确是与游牧文明密切相关的,他的一生始终都忠实于游牧民族的理想。成吉思汗将一个以蒙古为中心,由居住在中亚广大地区的众多游牧民族组成的辽阔帝国留给自己的接班人”。
    据《史集》载,成吉思汗谢世后,遵照草原游牧文化的传统,秘不发丧,直至平定了唐兀惕,方将灵柩运回去,葬在不儿罕合勒敦的大山之中。成吉思汗的四大斡耳朵均为其举哀一天,后妃、诸王从四面八方前来奔丧哀悼,由于远近不一,三个月后,还有人陆续前来哀悼死者。蒙古族的古代社会是父系氏族社会,他们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父系血缘关系,非本氏族的成员没有参加祭祀的资格。“天上只有一个长生的神,地上只有一个君王,即成吉思汗”。最初对于成吉思汗的祭祀就继承了蒙古族古代崇拜苍天、崇拜祖先的传统,并且把对祖先的崇拜与对长生天的崇拜叠合在一起。成吉思汗祭祀传统的肇始,就是把对祖先的祭祀提升到神的地位。
    成吉思汗真身陵墓的地点至今无人知晓。成吉思汗祭祀文化变迁,主要有两方面:一为其祭祀文化空间的变迁,二为其灵寝的象征物的变迁。
    那么祭祀空间在何处呢?从史籍的记载来看,最开始的祭祀空间是毡帐,又称“斡耳朵”。这一词汇最早出现在唐代突厥文的碑文上,是突厥一蒙古语,意为“宫帐”,“宫室”之意。对于成吉思汗的丧葬和祭祀,《蒙古源流》载:成吉思汗之金身安葬后,“于是以诸后妃,诸皇子为首,均极嚎啕致哀。因不能请出其金身,遂造永安之陵寝,并建天下奉戴之八白室焉”。文中所说的八白室就是祭祀一代伟人成吉思汗的文化空间。这里的“白室”绝非房屋,而是白色的毡帐。这里说的八白室与现代祭祀的八白室有很大的差异。学术界认为;“八白室为陵殿、陵宫、灵帐均可。但是不能说是灵寝、陵地、陵园、陵墓。”笔者认为,八白室为灵帐较为适宜。
    成吉思汗谢世时祭祀的空间是灵帐,称“八白室”,而灵帐内的灵柩的象征物却也称“八白室”。至于灵帐内为何物已不可考。何谓“八白室”?在《元史·祭祀志》里有八室之制的记载:“至元元年冬十月,奉安神主于太庙,初定太庙七室之制……三年秋九月,始作八室神主,设拓(依边)十月,太庙成。”《元史·祭祀志》还排列了黄金家族的也速该、成吉思汗、窝阔台、术赤、察合歹、拖雷、贵由、蒙哥八位祖先及其夫人的名字。《元史·祭祀志》载,祭祀时从第一室先主致祷词,酹祭马奶,照此轮流。这里的八白室是祭祀文化的空间,而八白神主是祭祀的对象,显然这里的祭祀的象征符号“八白神主”与现今的“八白室”有很大的差异。《元史·祭祀志》载,在元世祖至元间,出现了“八白室享”,即元代宫廷祭祀宗庙的歌舞,这里的“八白室”是宫廷祭祀,既包括祭祀的文化空间,又包括成吉思汗祭祀的象征物。
    随着元代的灭亡,八白室有一个由盛而衰又由衰而盛的过程。明代进入黄河河套地区的一支蒙古族逐渐由弱至强。正统的黄金家族的后裔满都鲁、孛罗忽此时恢复了对八白室的祭祀。清屠寄在《答张蔚西成吉思汗灵寝辩证书》中说:“伊金霍洛之有八白室,当在此时。”至于此时的八白室——成吉思汗陵墓的象征符号,已经不是元代的八白神主,而是与现在供奉相关的八白室。
    可见,成吉思汗祭祀文化的空间具有鲜明的游牧文化特征。中原皇帝的祭祀文化空间是陵墓和宫殿,而蒙古族的祭祀文化空间是灵帐。灵帐正是草原游牧民族物质文明的重要标识之一。逐水草而居是草原民族的生活方式与农业民族的根本区别。移动的祭祀文化空间是与游牧的生计方式相一致,同时也反映了草原游牧民族的生态观。
    清末民初时期的成吉思汗灵帐,其样式是古今中外极为少见的形式。在这里“没有墓丘,也没有宫殿,只有一座两顶相连的蒙古包,有一丈五尺多高,里面可容下一百多人”。这段珍贵的描述和历史上遗留的照片说明,从起始到民国时期,一直保持着宫帐为成吉思汗祭祀文化空间的习俗。
    民族国家建成后,成吉思汗祭祀的文化空间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变迁的重要标识是其祭祀地点从游动的灵帐变为了固定的建筑,即现在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伊克召盟伊金霍洛旗甘德利草原上的成吉思汗陵。在巴音昌呼河流淌的地方,1956年修建的成吉思汗陵占地55,000平方米。至今,成吉思汗的祭祀地点已经是永久的、固定的建筑地点。成吉思汗陵的建成表明国家对成吉思汗祭祀文化的关注和承认。而固定的祭祀地点的形成说明该地已经由游牧、半游牧嬗变为农业区域和定居的牧业区域。
    再有就是祭祀象征物的变迁。在现在的成吉思汗陵祭祀的象征物是八白室,包括:(1)成吉思汗与其夫人孛尔帖的陵帐白宫;(2)呼兰哈敦陵帐白宫;(3)古日勃勒津高娃白宫;(4)宝日温都尔白宫,一个精致的奶桶;(5)吉劳白宫,为成吉思汗用过的马鞍;(6)胡日萨德格白宫,又称为弓箭白宫;(7)溜圆八骏,在成吉思汗陵园内放牧,永远不配鞍鞯,永不乘骑;(8)仓廪白宫,又称珍藏白宫,藏有珠宝、祭祀用品和历史文献。
    成吉思汗祭祀文化的空间和成吉思汗陵的象征物发生的变迁折射出时代的巨变,也折射出蒙古族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的变迁。“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古人忘掉了自己过去的许多光辉业绩,然而,成吉思汗不会被遗忘……人们对他的崇拜不断发展演变”。年复一年的祭祀仪式在特定的文化时间和特定的文化空间中,加深着蒙古族共同的文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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