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牧]茶陵教学追记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10:11:26 作者提供 彭牧 参加讨论
村庄在五谷丰盛的村庄我安顿下来 我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 珍惜黄昏的村庄 珍惜雨水的村庄 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海子《村庄》 在一个油菜花灿烂的早春日子,我终于下定了离开茶陵的决心。坐在颠簸的摩托车上,穿过料峭的春风,穿过梧桐影里那些熟悉的村庄、那些做过“手艺”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千。如果说田野作业是民俗学家、人类学家的“通过仪式”的话,我确实有某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可以肯定地说,茶陵成了我最熟悉、最了解的地方。在村里生活的日子里,在走乡串村做调查的日子里——或者以村民的角度来说“做手艺”的日子里,农村生活的节奏和律动逐渐变得生动,变得清晰,变得那么的有质感。几十年间,照猫画虎地从书本上学来的种种知识、理论,有些变成了真切可感的故事和有血有肉的人,而有些则变得遥远,令人堪发一笑。 在当地人眼中,我在当地的身份是难以定义,或者说,是多种多样的:舲舫的媳妇、衣匠的徒弟、拍录像的、记者、英语教师,甚至“间谍”,最后,才是调查民俗的。但这最后一种身份,对本地人来说,无疑是最令人难以理解的,为此他们常常面露疑惑,因为他们很难把我放到社区中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去。庆幸的是,担任舲舫中心小学的英语教师,无疑给我提供了进入社区的身份。后来,当上课前听到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大叫“英语老师!上英语课啰!”的时候,当我在不同的村子做调查碰到学生,听他们热情地叫我老师,向村人介绍我的时候,我总是感到,自己在这个社区中真的有了某种归属感。 从2005年9月至2006年1月,我担任舲舫中心小学五年级二班的英语老师,班上有近50名学生。五年级一班和三班的英语由另一位老师担任。按学校的安排,从五年级开始学英语,使用的教材是人民教育出版社的“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的三年级教材,但即使是低了两年级的教材,也不是从字母开始教的。而坦率地说,这种教材一点也不适合农村的教学实际。 由于缺乏师资,也由于英语在小学升学中不做要求,英语课在舲舫中心小学从五年级开始上,每周只有两节(我后来听说在洣江乡中心小学——离县城最近,也即是茶陵最好的农村中心小学——一周有两节半英语课),而教材的分量却很重。全书共有六课,每课又分AB两部份,我紧赶慢赶才全部讲完必须掌握的内容,根本谈不上让学生们多做练习,多巩固。而教材的思路又纯粹是英美式的,以多练为主,少讲规则。为了让学生有个基本的把握,我不仅要补充教字母,还要补充国际音标,虽然据说这个在小学不做要求,在初中才会教。就我看来,这种教材设计实际上失去了一些以前中国人外语教学的优势。以前我们强调讲语法,讲规则,虽然有哑巴英语的弱点,但对于农村的教学实际来说,条件差也依然能学到一些东西。在现在缺少合格的师资(比如发音正确)、课时也少的情况下,强调言语实践的教学思路不仅于事无补,效果反而更差。美国高校教汉语一周是4至5次课,中国农村显然做不到,那又如何能使用同一种思路的教材?教材的脱离实际有时让我啼笑皆非。有一课是教食品,食物净是汉堡包、三明治、果汁、咖啡等西餐,对于这些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的农村孩子来说,不仅英语难学,连汉语也陌生。教材本来想结合语言学点文化(甚至每课有单独的文化部份,虽然不做考试要求),但语言都完不成,谈何文化?我只有一次能抽时间稍稍谈谈感恩节的事。 教材的问题反映出中国越来越深刻的城乡差别。这种教材放在北京,可能还不错,但对于实际上只能考虑应试教育的农村来说,教材问题多多。在小小的茶陵,县城与乡下也有很大差别。城里有英语幼儿园,而在县城最好的解放路小学,英语也很受重视。但其所以受重视,也不过是因为县城里的人比农民更明白以后英语的竞争优势,也更有能力为孩子提供机会。教育现在就是考试的代名词,茶陵县城那仅有的几个书店全都是名副其实的考试书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书是教辅材料。 而农村的整体文化现状,则实在是当得上“荒凉”二字,令人堪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