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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翔之]民俗视野中的女性话语建构——以女性禁忌民俗为例(4)


    三、女性民俗:建构女性生命之美
    随着女性欲望的复苏,女性主体地位的确立,我们说,破除禁忌后的女性民俗从叙述和表达女性那份独有的经验和欲望出发,有可能构筑起女性新的文化空间。
    首先,女性民俗文化要宣扬对生命的热爱与尊重。生命的孕育和养育在女性的一生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传统社会中女性的生命价值也与这一过程密切相关。这是女性不同于男性的特殊的生命体验,尤其是新生命的孕育过程,也是女性自我形象重塑的过程,女性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新生命的身上,希望孕育出一个健康的生命,因此,对于生命,女性有着一种出自本能的热爱。围绕着生命的孕育和养育,形成了女性独特的文化意识和文化心态,自古以来也形成了诸多的习俗。因此,对生命的热爱与尊重应该是女性民俗文化的一个重要表现。在男权中心社会中,女性位于边缘地带,再加上各种女性禁忌的禁锢,女性的自然欲望、社会欲望以至精神欲望,都处在压抑的层面,女性主体生命的涌动、生命的体验以及内心的情感得不到应有的表现,女性民俗文化一度沦为片面的性役文化和生殖文化。当代女性民俗文化作为女性的一个话语空间,在大量的女性禁忌消亡的过程中凸显出女性对生命的热爱和追求。这在一方面表现为对自己的生命的尊重和生命价值的弘扬。传统习俗规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当代女性则挣脱了这千百年来的束缚,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由自己做主,表现出相当强的自主性。女性自由选择爱人,在没有合适的爱人的情况下,也可以选择“不嫁”;即使是选错了人,也可以事后反悔,结束错误的婚姻。另一方面,则表现为对下一代生命的尊重,尤其是对女婴生命的尊重。在当代,由于有了国家独生子女政策法规的支撑,女婴争取到与男婴同等的生命价值和意义。生了女儿的女性也会在抚育过程中体验母亲的伟大和自豪,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羞愧难当。更有甚者,女性可以对生育说“不”,当代城市中“丁克”家庭的出现就是一种表现。女性在认为自己没有准备好养育下一代的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时,出于对新生命的尊重,她可以选择不育。女性一生中重要的角色——为人妻,为人母,原是传统社会中女性价值的一个重要体现,但是到了当代却不再是衡量的唯一标准了。婚姻习俗和生育习俗在当代的变异,反映了女性对男性文化中对生命的机械化、工具化以及形形色色的物化的一种对抗,体现出女性对自身生命存在和生命价值的追寻和重新确定。
    其次,女性民俗文化要崇尚情感的自由。“作为生命的创造者,女性最早体验了人类最原始的情感——母性的情感,这种情感的刻痕作为女性文化的一种原型,经过世世代代女性的重复和遗传被保存下来,并且衍变出不同的情感形态,从而构成了女性文化的情感性特征。”[7] (P17) 由此可见,女性的自然潜质是崇尚情感的。但是在父权制的文化体系中,女性整体是缺席的,是失语的。父权文化已经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深深地影响着人们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作为女性文化主体的女性本身被剥夺了自由表达情感与欲望的权利,被认为是“无欲之人”,无法真实而深刻地表露内心丰富的情感和体验。当代女性民俗应该从满足女性的情感需求出发,把触角深入到女性内心,通过民俗表现女性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所拥有的各种体验、喜怒哀乐,反映女性对生活的认识和感受。例如传统女性习俗中,江西的“吃擂茶”、温州的“盟姐妹”,广西桂北的“十姊妹”或“七姊妹”,这都是年轻女性之间结拜,自发建立的民间社会团体。她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而是一种互助性质的友情关系,关键时刻姊妹之间可以互相帮忙。这些传统女性民俗一直流传至今,正说明了它们是符合女性情感特征的。在今天,女性之间有了更多的交流空间,许多女性会选择固定的一个时间,如比较多地选择在3月8日妇女节这一天,定期聚会。虽然她们之间不一定结拜,但是她们如同亲姐妹一般经常聚会,畅谈对家庭、对人生的感受,使女性那种崇尚情感的特性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另一方面,男女两性之间也突破了传统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的禁忌。除了夫妻,一般男女朋友之间的互相往来被视为是一种正常的情感交流和宣泄的途径。男女之间相识、相知,互相牵挂,互相支持,但又不是情人关系,是一种超过一般朋友,好似亲人的感觉,这已经成为当代两性关系中的一个普遍现象。“蓝颜知己”和“红颜知己”应该不是两性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的存在,而是男女两性之间从对抗到平等对话的一种体现,也是女性丰富的、多层次的情感的一种体验。
    最后,女性民俗文化要蕴含着审美的特质。在传统父权文化体系中,女性的主体身份的被剥夺与女性的客体化趋势是同时进行的。女性在失去了审美的主体地位和审视男性的自主权和主动权后,按照男性的审美标准,把男性的审美情趣、男性的欲望集中到自我包装、自我美化上来。[8] 女性的意识深处其实存在着一双男性的眼睛,是以男性的“看”为参照标准的。这就直接导致了许多女性常以自我的“被看”状态为参照系,有意无意地在认知惯性影响下接受那个潜沉着男性中心意识形态的“女性镜像”。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女性美仅表现为一种男性文化视角的审美观感,女性对美的主观感受被完全忽略了,涌动的仍是男性的欲望。而到了当代,女性民俗从女性自身的视角出发,重新审视女性的生命之美。例如女性服饰,站在女性的审美视角,突破了传统文化对身体采取的压抑态度,注重服饰的剪裁、色彩、风格等,突出身体的自然曲线和不同女性的情感追求,或热烈奔放,或纯真可爱,或端庄贤淑,在服饰中透露女性自身的品质和追求,塑造各种类型的女性形象,展示不同的个性和女性美,张扬了女性的审美文化。还有曾经的女红, 其美丽的实质内涵也在当代被重新挖掘并得到重视。女红不再被视为对女性的一种行为规范,不再被作为女性人格实现的承载体,而被认为是当代女性的气质内涵的一种展现。女性民俗文化正在精神的、审美的层面上展现出不可磨灭的价值和美丽。
    当代女性民俗文化的建构,及其中所蕴含的女性话语权的重建,不仅仅是对压抑与禁忌的解除,也不仅仅是张扬欲望本身。因为女性欲望的张扬不能够成为女性赖以抵抗男性话语权的全部。我们承认女性的需要和欲望的力量,并通过适度的方式将它在民俗中传达出来本无可厚非,而且这也应该是女性生命话语建构不可回避的一部分,但是,女性的身体和欲望作为女性经验与力量的承载,要勇于对男性视觉快感予以及时的拒绝。这就需要建立起基于诗性原则之上的欲望语言,以对女性身体、欲望的同情、关怀、责任、虔诚而非对观者的媚俗与迎合,将美的力量和欲望的力量、女性欲望的表现和女性的反抗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其次,不能仅仅沉溺于女性欲望的叙述。欲想建构起展现女性生命之美的女性民俗文化,相对于女性欲望而言,女性创造力和女性的超越性更是一种必要。其实,在历史话语中,所有关于女性匮乏的话语事实上都指向女性的超越。所以,女性超越与女性智慧建设的本身,将是女性获得力量与信心的物质基础,对女性超越的关注和对女性智慧的发掘也就成为女性民俗中有待填充的“空白之页”。女性民俗要注重挖掘女性智慧和女性超越的内容,要将传统女性民俗中显示女性自由超越的生命精神和女性的智慧与胆识的部分予以强调,从而将女性从压抑窒息的文化困境中解救出来。在此意义上,我们说,在女性民俗中建构女性生命之美依然任重而道远。
    参考文献:
    [1]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图腾与禁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2] 王杰.审美幻象研究[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
    [3] 荒林,王光明.两性对话——20 世纪中国女性与文学[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
    [4] 艾尤.都市·女性——世纪之交都市文化语境下欲望化的女性文学[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03.
    [5] 万建中.图文中国民俗·禁忌[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6.
    [6] 任骋.中国民间禁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7] 禹燕.女性人类学[M].北京: 东方出版社,1998.
    [8] 凌菁.女性文化建构中的女性媒介建设[J].求索,2005,(10).
    本文原载:《江西社会科学》201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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