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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郢]民国时期的泰山“国山”之议


    泰山被议称为中国“国山”,其名始于中华民国时期。
    泰山在历代王朝山岳祀典中,一直被奠为五岳之首、国家宗山。但近代西方科学的输入后,改变了中国人固有的自然观念,当辛亥革命成功,中华民国建立,延续千年的泰山信仰受到时代的挑战。
    首先是革命派学者起而对封建统治者所予泰山的神化加以猛烈抨击。国学大师章太炎致函地理学家张相文,批驳了清廷泰山发脉长白之说:“清主所论,实属妄谈。盖时犹信堪舆之说,欲举中国孔颜诸圣,悉谓之长白山灵所生,以此夸耀我耳。”(张海珊辑《章太炎、张相文关于泰山的通信》,载《天津师大学报》1984年第1期)泰安进步学者王连儒在《泰山游览志》中也对统治者利用泰山神道设教、愚弄人民的行径予以揭露:“(泰山)迷信有碍进化”,若玉女修真诸事,“假神教等口吻,助长愚民政策之残焰,虚诞之说,贻误非轻。”另一方面,由于风气开通,境域视野的扩大,国人对海内外山岳地理有了较多的认识。改变了人们传统的泰山观,许多人进而对泰山“独尊”的地位提出质疑。黄炎培指出:“实则论今日域中,若泰山者,正不敢谓足压倒一切。”(《泰山·弁言》)
    这些对泰山文化的批判,应当说都是切中其弊,揭露了封建统治者对泰山的肆意神化和神道设教的用意。
    因此,民国成立后,包括泰山祀典在内的自然神崇拜被政府废除:“民国政府下令废除各地对自然神的官方祀典,把风、云、雷、电、山、川、龙王等各类自然神的坛庙改为学校、工厂、机关等,在全社会提倡科学,破除迷信。”(饶明奇《近代中国自然神崇拜淡化的原因及历史意义》,载《郑州大学学报》1888年第4期)刊行于民国十八年(1929)的《重修泰安县志》卷二记当时岱庙状况:“庙昔在方祀为最著,民国黜不举。”国民党夺取全国政权后,更进一步推行其破除迷信的政策。民国十九年(1930)四月,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处奉发《神祠存废标准》于各级党部,进行大规模的废止神祠活动。《标准》中列“山川土神之神”称:“五岳四渎:古者天子祭山川社稷之神,山以五岳为尊,川以四渎为大。秦汉以后,帝王封泰山,禅梁父,大都祝其安谧,无为民害。今者地理之学,日有进步,旧日五岳等山,在中国各山中,比之葱岭、天山、阿尔泰山、昆仑山等,已觉渺乎其小。……故五岳四渎,均在废止之列。”(《中华民国史档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文化》一)下列废祀之神名目,首位便是“东岳大帝”。又称:“至各地方男女进香朝山……尤应特别禁止,以蕲改良风俗。”这一政令得到广泛推行(如1930年天津市政府检送内政部《淫祠邪祀调查表》中开有“天齐庙”,称在应废之列),对淡化传统的泰山神信仰起到了重大作用。
    受新文化运动激进思潮的影响,对泰山神权的批判渐演变成对泰山信仰、泰山文化的全面否定,认为泰山为迷信滋生之地、封建毒素麕集之所,与故宫一样,都是封建王朝专制的代表物。作为这一思潮的具体表现,当属民国十八、九年(1929~1930)间国民党将领孙良诚(时任山东省府主席)部对岱庙的大肆破坏,民国王价藩《兵事日记》载斯时:“遥参亭被人抬出神像捣毁,将道士驱逐。……岱庙配天门下大像用巨绳拉倒,两配殿神像抬出。”“岱庙四角楼拆毁,峻极殿匾上换字。……炳灵宫大殿拆毁,……告祭碑全行推倒,除石工磨勒外,断者仆者无一完全……抚今追昔,殊可惨目。”在此后军阀混战中,泰山更遭到严重破坏。虽然此时泰山信仰还在部分农村得以保存(据英人威廉·卡尔勒所记松江见闻:“虽然新生的共和政府并不赞赏某些宗教仪式,但每逢农历三月廿八日东岳大帝生日,人们还是纷纷趋前膜拜。”[《中国拾零》]),但总体而言,已尽失往日尊荣。
    随着人们对传统文化的重新评估,国人在继续批判泰山文化负面与糟粕之时,也开始关注泰山所承载的优秀传统文化这一层面。
    考古学家通过对泰山附近古文化遗址的发掘,发现泰山被视为“神山”的远因,系基于先民对于发祥祖地的记忆与追念。主持龙山文化发掘的吴金鼎著文称泰山为“古代中国的文化中心”和“原始民族的摇篮”(《山东人与山东》)。历史学家王献唐也指出:“中国原始民族起于东方,东方犹以泰岱一带为其故土,木本水源,血统所出,泰山巍然,同族仰镜。”(《炎黄氏族文化考》)现代史家对泰山的这些考论,揭示了泰山信仰的缘起与民族发源的关系,对时人思想有巨大启示。
    另有一些学者则从精神文化的角度,对泰山的精神特质进行评说:
    泰安学者赵新儒《为十九年战役毁坏孔子林庙泰山古迹致阎锡山书》将泰山与孔子并举,提出两者同为民族道德、民族精神之寄托:“至圣林庙、名山(泰山)胜迹,民族道德之宗仰,历史文化之关系。……保存泰山古迹,光大历史民族之精神。”德国学者卫礼贤从中西文化比较的视角,论称泰山“是中国的奥林匹斯山”(《中国心灵》第八章《圣山》)。张振声《泰山高》一诗亦将泰山文化提升到中华文化象征的高度:“五岳之长,举世所尊,……苍然万古,与国并存。”国民军将领邱山宁揭出容纳万物为泰山文化的主要特征,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泰山何其雄,万象都包容;泰山何其大,万物都归纳。泰山何尊严,万有都包含。一切宇宙事,皆作如是观。”
    对泰山的正面评价逐渐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这其中也不乏当时中国的政府首脑及军政要人。民国十八年(1929)七月,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由北平南归至泰安,率随员登临岱顶,于云步桥前留题“泰山永固,民国久安”。将泰山与民国并举,赋予了泰山极强的政治意义。曾任民国国务总理的黄郛,在泰山之巅刻上“民国泰山”四字,用意也同蒋氏不谋而合。一度隐居泰山的国民党将领冯玉祥,也在所题《泰山风俗画诗碑》中书写过对泰山的评价:“国家多难,民族危急,凡我同胞,地形要记。莫拜偶像,莫重游戏,努力救亡,共同抗敌。全国振奋,一定胜利,名山国宝,举世无匹!”(《上山的挑夫》)把泰山视为民族抗日救亡的精神支柱,表露出作者异常浓郁的爱国激情,而“名山国宝”之辞更是对泰山崇高地位的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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