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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语种民族还有明天吗?(4)


    泰国
    马拉比语:阴阳调和的语言
    里斯切尔教授是我的同行,20年来,他一直在研究泰国马拉比语。他的研究过程非常令我钦佩,他总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向当地人请教,然后,一个词一个词地仔细琢磨,直到了解词语中的真正含义。每次看到他这种貌似陈腐、滑稽、老套的研究方式,我都心存感动,并为马拉比民族感到庆幸。
    马拉比地区的一些族人也对他很尊重,当我们沿着山路走进部落时,一群男人正用木棒扛着一头大野猪从森林里返回,并在场子中宰杀野猪。看见里斯切尔走过去,一个男子立刻直起身,指着野猪被剖开的内脏,念出一个单词。看到里斯切尔有些迷惑,又慢慢念了几遍,然后认真地看着里斯切尔把他的语言记录到小本子上。
    马拉比是泰国的原始部族,以狩猎和采集野生食品为生,他们由几个家庭组成一组,在丛林里群居。21世纪初,这个与世隔绝的部落因与现代文明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吸引了许多人类学家的注意。但仿佛只在一瞬间,现代文明说来就来了,如今,年幼一代的马拉比人便意识到了母语在读写方面的弱势,为了不被现代城市抛弃,他们开始学习泰语,以便在城里找到工作。
    为确保马拉比语及其文化不致消亡,我和里斯切尔教授经过反复研究,决定尽快把收集来的语言材料,装订成册。
    在收集马拉比语的过程中,我们不禁为这种语言的魅力所倾倒。马拉语中蕴涵丰富的古代哲学,其中阴阳调和的思想尤为显著,比如,女人有女人的语言,男人有男人的语言。女人说暗棕色时用“阿比史莱”,男人则用“阿东史莱”,而“暗棕色”这个词原本是指獾的生殖器的颜色,按照马拉比的语言习惯,女人使用这个词时要用阴性,把它说成雌性生殖器的颜色,男人使用这个词时要用阳性,把它说成雄性生殖器的颜色。
    如此简单直接又生动形象,我强烈建议里斯切尔一定要把它直接写进字典里。
    艾伦·龙是马拉比语语种保护人,他从7岁开始学习马拉比语,他们的学校由一间鸡舍改建,散发着有机肥的味道。每天8点左右,他就伴着肥料气味打开收音机,边听边用马拉比语歌唱。艾伦·龙把自己融为马拉比语的一部分,他说无论全球经济形势如何变化,国家地位如何颠覆,即使某种原因导致马拉比人全部消失,在他自己心中,他都不会让这种语言屈服,他要坚持到最后,和这些语言一起灭亡。因为他很清楚,失去马拉比语,人类将蒙受巨大损失。
    “但更大的不幸是,大家不知道自己会损失什么,每个人都吃得饱穿得暖,根本不知道失去这样一个民族意味着什么……”艾伦·龙说。
    保护语言,人人有责
    每种语言和另一种语言之间的关系都非常微妙,我能用我的母语表述一切,你也能用你的母语表述一切。但是,我的一切和你的一切却永远是那么不同,每种母语都具有某些独一无二的概念。
    比如,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中有场戏是想问一个问题,即“谁是我?谁又是别人?”结果用英语来说就是:“我眼中所见的别人,和别人眼中所见到的我,到底是谁?”用阿拉伯语说就是:“谁是别人呢?我们在别人眼中又是谁呢?”
    母语无法复制的特性,使它所承载的祖先的经验、情感、传统和文化,都具有无法复制的特性。而这些,不仅是我们个人的精神遗产,也是全人类的。因此,当一种母语遗失时,意味着世界的多样性少了一种,也意味着我们在自我认知上遭到了放逐。
    我们在人海中丢失了自己的身份,茫然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属于哪里,自己的祖先有过怎样的历史等等。当我们感到自己在世界上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时,有些人甚至会因此失去自尊和自我认同,感觉自己遭受到其他语言使用者的歧视。
    若是这个失去母语的民族没有文字记载,也就是没有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据,甚至可以说,相当于这个民族从未存在过,那么,即使这个民族曾对人类社会做出巨大的贡献,但人们也并不知道,只能任这种文明默默湮没在历史深处。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保护语言,应该是每个人的责任。
    多年来,我一直思考如何才能让这些语言长留人间,但办法似乎只有一个:创造文字。文字是语言的载体,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迟早会被现代社会所遗弃。因此,对那些没有文字的弱小民族来说,若想保存母语,使民族不致消亡,可以借鉴其他民族的文字系统,重新造字、组词、连句。(本文来自/传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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