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依汗·卡德尔]“一带一路”倡议中的文明互鉴与遗产共享——论维吾尔古典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桥梁作用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11:11:08 中国民俗学网 热依汗·卡德尔 参加讨论
摘 要:在“一带一路”大背景下,丝绸之路沿线国家谋求与中国共同发展的热情日益高涨。在经贸合作、文化先行策略的影响下,曾经在中亚地区具有广泛影响的《突厥语大词典》《福乐智慧》《五卷诗》《四卷诗集》,至今依然是相关国家和族群共享的古代经典,其中的诸多文化元素早已融入人们的生活世界,并在当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中得以传承和实践,受到这些国家的特别关注。因此,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中,中国应该积极推动沿丝绸之路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依托相关民族的古典遗产及其文化多样性,充分展示其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特征与现代张力,在深层次上营造文明交流互鉴和遗产共享共赏的文化对话氛围,让新丝绸之路成为跨文化交流和民心相通的和谐之路。 关键词:丝绸之路;“一带一路”;古典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文明交流互鉴 作者简介:热依汗·卡德尔,维吾尔族,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北京 100732。 维吾尔先民自9 世纪从漠北西迁西域后,经过丝绸之路东西方文明的滋养,先后涌现了多位睿智的学者和诗人,他们的文学艺术创作活动对中亚文化具有极其深远的影响。特别是麻赫穆德·喀什噶里和他的《突厥语大词典》、优素福·哈斯·哈吉甫和他的《福乐智慧》以及艾力希尔·纳瓦依和他的《五卷诗》《四卷诗集》,不仅在后世的口头传统、表演艺术、传统节日等文化表现形式中得以发扬光大,而且至今被中亚各国人民和新疆诸多民族喜爱和传诵,在丝绸之路的文化交流史上作出了突出贡献。 在“一带一路”的大背景下,丝绸之路沿线国家谋求与中国共同发展的热情日益高涨,在经贸合作、文化先行策略影响下,曾经在这一地区为多民族所共享并具有深远影响的古典遗产,也在各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实践中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本文拟从维吾尔古典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之间的内在关联,探讨沿丝绸之路的文明交流互鉴与文化遗产共享问题,由此拓展“一带一路”发展倡议中的民心相通和文化对话的学术空间。 一 维吾尔古代诗人、学者和他们的作品之所以能够被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崇敬和喜爱,首先在于他们一生都在致力于构建和谐社会的理想,以及他们的作品所体现的真诚与包容的爱心。突厥人有谚语:“山与山不能相遇,人与人总能相逢。”[1]相逢不仅是一种缘分,更是一种需要彼此互助、共同面对生活的共识。麻赫穆德·喀什噶里收集到的这句谚语,至今依然是突厥语民族表达珍视彼此关系的经典语句。 出生于11 世纪初喀喇汗王朝都城喀什噶尔的麻赫穆德·喀什噶里,不仅热爱自己的民族文化,也对其他突厥民族文化、阿拉伯文化和波斯文化表现出敬意。他生活的年代,迅速崛起的突厥塞尔柱王朝驱赶了长期控制阿拉伯帝国的波斯人并取而代之,复杂的地缘政治关系,导致突厥文化、波斯文化和阿拉伯文化冲突不断。特别是被塞尔柱王朝控制的阿拉伯帝国,对于突厥文化不仅陌生而且仇视,甚至把突厥人当作野蛮人看待。这让他感到不安。 麻赫穆德·喀什噶里曾经生活在喀喇汗王朝的宫廷,他的父亲侯赛因曾是王朝的大汗,被政变推翻,全家被杀,仅他侥幸逃脱。他不仅对争权夺利的政治十分厌恶,也对以军事手段谋求国家利益的做法愤然谴责,他不希望因为权利欲望而将社会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认为对抗只能激化社会矛盾,并使国家之间、民族之间处于敌对状态。他引用突厥人的诗歌说:“支流溢出的水从山上流淌,杜松像扯手一样成排生长。”[2]他不希望因文化的陌生与隔阂而造成彼此的伤害与仇视,人类只有通过文化的交流,了解、认知并包容对方的文化,才能彼此和睦相处。为了消解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隔膜,麻赫默德·喀什噶里渴望在突厥—维吾尔文化与阿拉伯文化之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他决心用阿拉伯语编纂一部突厥语词典,为阿拉伯人学习突厥语,了解突厥文化,也为突厥人学习阿拉伯语,了解阿拉伯文化,提供一本实用工具书。 大约在公元1058 年,麻赫默德·喀什噶里离开了喀什噶尔,踏上了漫漫田野调查之路。他曾在伊犁河谷和中亚的七河地区、锡尔河流域作长期的语言调查、素材收集和语言研究,又在布哈拉、撒马尔罕等文化名城向名家学者虚心求教。他说:“我仍遍历了突厥的城镇和村落,查明了突厥、土库曼、乌古斯、奇吉尔、样磨、黠戛斯等语言词汇和韵律,并将其语言熟记于心……”[3] 公元1072 年,麻赫默德·喀什噶里来到当时伊斯兰世界的中心巴格达,在那里利用两年时间完成了《突厥语大词典》的编纂。为了向阿拉伯世界传播突厥人的文化,也为了整理和保存突厥人的文化,他不无骄傲地说:“我还引用了突厥表述他们所见所闻的诗和歌谣,以及他们在悲痛和欢乐的日子里所说的寓意深刻的谚语和格言,使从中受到教益的人们把它们一代一代地传下去。”[4] 11 世纪的中亚,许多突厥语民族的国家正经历着从游牧向定居的转型,他们在生存与发展上面临着维吾尔人曾经面临过的问题。因此,以和谐包容的心态梳理和发展民族文化,不仅是麻赫默德·喀什噶里的强烈愿望,也是丝绸之路沿线突厥语民族国家的共同愿望。麻赫默德·喀什噶里没有局限在维吾尔文化的范畴,而是扩而大之,将突厥语民族文化系统而全面地进行了梳理,然后分门别类展示给世界。我们看到的《突厥语大词典》共收词7500 个,展示了11 世纪包括维吾尔在内的突厥语民族的历史、政治、经济、军事和社会生活等各方面的丰富知识,是突厥语民族第一部文化集成,成为突厥语民族为之骄傲的百科全书。而其中收录的242 首民歌,200 余条格言、谚语,则集中反映了突厥语民族的精神境界和生活智慧,许多篇章和诗句至今仍然在中亚多个国家的民众中传续,成为世代相传的口头传统实践和文化表现形式。因此,这部词典不仅仅是工具书,还是融入人们生活世界的言语行为和思想交流,其承载的诸多口头文化遗产依然活在今天相关社区和群体的生产生活和民俗文化实践中。 作为古典遗产的《突厥语大词典》凝聚了突厥语民族的集体记忆和文化精神,这种文化精神通过依然在维吾尔以及其他突厥语民族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谚语得到彰显。“迅鸟凭翅膀,好汉靠骏马”,“人的花招在心里,畜生的花斑在外表”,“夏天多一分力,冬天多一分闲”,“一把刀鞘容不下两把刀”,“两只公驼相斗,挤死了中间的马蝇”,“对懒汉来说,云彩也是负担”,这些体现突厥语民族生活智慧的谚语,表现了曾经的游牧文化生活带给他们的思想启示。用浅显的生活常识来表达深刻的哲学寓意和价值取向的这些谚语,增强了他们对生活的自信以及对突厥语言的自豪感。 《突厥语大词典》的编纂完成,为保存突厥语民族文化功不可没,因此,对整个突厥语民族来说,其意义无可估量。对不同的突厥民族来说,《突厥语大词典》记录和整理了包括自己民族在内的文化创造和历史记忆,使其有机会体会先辈为生存与发展付出的艰辛努力,并从中探寻到民族文化的智慧源泉。因此,突厥语大词典》不仅被维吾尔族所珍视,也成为许多丝绸之路沿线国家描述其国家与民族文化历史不可或缺的重要典籍,它们共同分享《突厥语大词典》所汇聚的知识宝藏与精神财富。 而突厥民族文化遗产的共享,让《突厥语大词典》和作者麻赫默德·喀什噶里的形象具有了很强的象征性,成为突厥—维吾尔文化的形象大使。这种象征性通过坐落在今天喀什疏附县乌帕勒乡麻赫默德·喀什噶里的陵园而得到加强。在旧址上恢复重建的这座陵园庄严肃穆,几株参天的白杨树下,一眼被称为“智慧泉”的泉水清流潺潺,仿佛麻赫默德·喀什噶里的才思在涌动。中国政府十分重视陵园的重建,在保持原有伊斯兰陵园风格的基础上,强化了世俗文化氛围的渲染。纪念馆里陈列着《突厥语大词典》以及与作者生平有关的文物书籍,展示了麻赫默德·喀什噶里对人类文化特别是突厥语民族文化所作的巨大贡献。 麻赫默德·喀什噶里陵园因《突厥语大词典》的文化遗产效应,吸引了许多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士前来观光与凭吊。人们怀着不同目的来到这里,但都会从中感受到麻赫默德·喀什噶里的人格魅力,以及《突厥语大词典》的文化价值与人文精神。而新疆维吾尔人也会在诺鲁孜节前来踏青。 “诺鲁孜”是波斯语“新春”的意思,诺鲁孜节类似中国的传统新年——春节。三千多年前的波斯人将太阳历春分日定为新年的开始,并祈祷上苍,以求万物复苏,万象更新。这一节日相继传入中亚、西亚、高加索甚至巴尔干等地区,目前全球大约有十五个国家把诺鲁孜节定为国家节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下简称为“教科文组织”)于2009 年9 月30 日将阿塞拜疆、印度、伊朗、吉尔吉斯斯坦、巴基斯坦、土耳其、乌兹别克斯坦七个国家联合申报的“诺鲁孜节”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2010 年,在阿塞拜疆的倡议下,联合国大会在其第A/RES/64/253 号决议中宣布,阿尔巴尼亚、阿富汗、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前南斯拉夫的马其顿共和国、塔吉克斯坦、土耳其、土库曼斯坦、伊朗、印度共同在每年的3 月21 日庆祝“国际诺鲁孜节”。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女士在2017 年的国际诺鲁孜节致辞中说:“三千多年来,世界各地的数百万民众每年都欢庆春天的到来。从西亚、中亚、南亚到高加索、巴尔干和世界其他地区,不同文化、宗教和语言的人们欢聚一堂,共享诺鲁孜节的价值观。通过舞蹈、诗歌、歌曲、美食和其他社会习俗,男女老少共同欢庆诺鲁孜节,借此机会表达对自然的尊重以及对未来的美好祝愿。” 新疆维吾尔族也以特殊方式欢庆诺鲁孜节。清晨开始吃用肉汤配各种谷物豆类和蔬菜而熬制的稠粥,又称“诺鲁孜饭”,正午开始问亲访友,相互拜年,日落后聚餐,并欢歌跳舞,尽情表达欢悦之情。2011 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塔城地区申报的“诺茹孜节”(即诺鲁兹节)成功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名录。 为了缅怀麻赫默德·喀什噶里,在诺鲁孜节的时候,维吾尔诗人还常常会相约来到他的陵园,在他的墓前吟诗作赋,进行诗歌比赛。有的诗人学者还将自己的新作带到陵园,捐赠给麻赫默德·喀什噶里图书收藏室。 “亲族和近邻,相处必以敬,接受他人物,加倍以相赠。”[5]正是因为《突厥语大词典》所包含的这种和谐与包容的文化精神,其从问世开始便受到突厥语民族的普遍认可和高度评价,他们以极大的热情在各自的国家进行传播与研究,使其成为丝绸之路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话,至今畅议不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