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疏证》
http://www.newdu.com 2024/11/25 04:11:28 汉阳陵博物馆网站 佚名 参加讨论
沈 刚 吉林大学古籍研究所 秦汉时代距今久远，当时的许多信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殆尽，这就使得我们对当时社会的认识发生困难。然而自上个世纪初开始，属于秦汉时期的地下文献不断出土，使这种局面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改观，那个时代的历史重新变得生动、具体。睡虎地秦简就是这批文献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占候卜筮之术是古代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所以以数术为主体的《日书》在这批简中就占有很大的比重，它集中反映了秦人下层的饮食行止等日常活动和思想观念等精神层面的内容。自《日书》面世之日起，就引起了学者们的极大兴趣。近二十多年来，已出版以《日书》为题的专著三部，论文则有百余篇，出现了繁荣的景象。然而，我们也应当看到，因为每一位研究者的兴趣、研究侧重点的不同，使现在以已发表的对《日书》进行研究成果中，还缺乏一种基础性的，进行全面疏解的集成之作。王子今教授新著《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疏证》的出版（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以下简称《疏证》），就弥补了这种缺憾。 该书以睡虎地秦简整理小组所整理的《日书》释文为底本，首录简文，再分条进行疏证。其具体的形式是，先具引先前诸家的观点和解释，然后以按语的形式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论证过程。从内容看，对先行成果的结论赞同者，则补充材料或转换立论角度予以补证；与先行成果意见相左者，则与之商榷和辩驳；对先前存在的不同说法，则根据事实，择善而从；对以前未释之处，则补苴之；尚不能判断清楚之处，则阙疑。从涉及的领域看，它包括古代史、文献学、考古学、人类学与民族学等多个与之相关的学科。 作为一种疏解、整理出土文献的著作，《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疏证》一书具有下列一些特点： 首先，征引材料广泛。无征不信是中国历代良史所恪守的基本学术道德准则，《疏证》一书也体现出这一优良的学术传统。为了证成其说，作者搜集了完备的材料，具言之，主要有这样几类：一是与《日书》时代相近的先秦秦汉文献，从《诗》、《书》到《史》、《汉》，以及先秦两汉的诸子书等，只要与所解说条目相涉的莫不具引。二是后世的各种典籍。因为《日书》文字古奥，费解之处颇多，单纯依靠先秦两汉的材料很难解释清楚，所以有时就需要借助后世的材料予以解说。《疏证》一书所引后世的资料，也十分宏富，包罗四部，既有《晋书》、《隋书》和《宋史》等历代正史，也有《止堂集》、《本草纲目》等集部诸家的言说，甚至还有清代的方志，近世的民谚等。另外，考古学、人类学等相关学科的材料也是《疏证》一书重要的资料来源。正因为运用材料完备，故以此为基础得出的结论也十分令人信服。 其次，在方法上注重使用三重证据法。以传世文献、出土资料和民族学与人类学材料等不同来源的证据相互印证为特征的三重证据法，对研究距今年代久远的历史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研究方法。作为以研究人们的社会生活、精神信仰为主要内容的《日书》的一部著作，在《疏证》中，这一方法多有表现。例如，对“鬼来阳灰 箕以 之”的解释，作者除了引述《汉书》、《续汉书》、《艺文类聚》、《本草纲目》等历代传世文献及马王堆帛书等出土文献外，还从人类学著作《金枝》中寻找世界其他地方的例子来说明“灰”所具有的神秘主义内涵，是古今中外许多民族所共有的一种精神现象。 再次，充分发掘材料背后所隐含的社会历史内容也是这部著作所具有的一个特色。《疏证》一书的可贵之处在于，不仅仅满足对字词章句的疏通，而且还能充分利用《日书》中残存的微弱史实信息，作为复原当时历史面貌的一个信息源。如作者根据《日书》中关于“为囷”的记载，联系相关的材料，认为“睡虎地秦简《日书》所见‘为囷’简文，也体现了秦人对‘积聚’的重视”，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又如《日书》中有“妻为巫”的记载，王先生循此而又加以推演，将女巫在战国秦汉时期的存在状况作了描述和分析，体现出作者对中国上古社会的娴熟把握和深刻理解。不惟如此，作者还联系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对某些语词给予更符合历史事实的解说。如对于《日书》中出现的“大事”的理解就是一个例证。以前的研究成果多以“祀与戎”当之，而本书作者却认为，《日书》是流传民间选择吉凶用书，其大事当如《国语·周语上》所言“夫民之大事在农”，即农业生产才是《日书》中所说的大事，应该说这种说法还是与历史实际相契合的。 正因为《疏证》一书具有以上所述的诸多特色，所以这部书就在几个方面体现出其显著的学术价值。 其一，文献学的价值。从形式上看，本书采用的固然是传统的疏证体例，然而细绎其内容，我们会发现，因为作者采撷材料范围的扩大，使本书最大限度的发挥了疏证体的功用，所以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这种体例对新知识的吸纳能力。从这层意义上说，本书的问世，为当今的古籍整理，提供了一个范式。即使从单纯的技术层面看，《疏证》亦有相当的价值，比如因为作者征引文献的全面，为音韵、训诂等提供了许多可资借鉴的材料，作者以翔实的资料对“臭”字本义的探寻，就是反映了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它为解读先秦秦汉时期相关的文献提供了基础。因为作为反映下层民众精神信仰的《日书》，在秦汉时期是普遍流行于整个社会的，因而，它在出土的秦汉简牍中时有发现。除了睡虎地秦简《日书》外，尚有放马滩秦简《日书》，张家山汉简《日书》，以及阜阳汉简、定县汉简、居延汉简中的一部分《日书》等。作为同一性质的出土文献，《疏证》的出版，对这些材料作进一步的研究提供了一个平台。 其二，历史学价值。《疏证》一书所显现出的历史学价值，一方面体现在它所提供的完备的史料基础。作者借助疏证这种体例，将各种材料以类相从，汇集到一起，同时，以脚注等各种形式将有关研究成果也予以指出，这就为后继的研究者对相关问题的研究提供了便利的前提条件。另一方面，在可能的情况下，作者在疏证的框架里，对《日书》所涉及的一些问题，给予充分的论述，阐明问题的来龙去脉，从学术史演进的角度看，它推进了对秦汉社会史的研究。除此而外，对有些问题，作者虽然没有作更进一步的探讨，但却指出了史料所蕴涵的意蕴，指明了此后的研究方向。 虽然《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疏证》一书是以疏通文字，解读章句为其主旨，但因为作者搜集材料赅备，综合运用各种学科的知识，同时也因为作者所具备的深厚学养，能够理清芜杂史料下所隐藏的丰富历史事实，就使得这部书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文献学著作，而且也是对中国上古社会历史有深刻认识的研究力作。它的出版，必将会推动学界对中国早期历史的研究。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