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还批评说:“太和三年,亮遣陈式攻武都、阴平二郡,亦不书。以及四年蜀将魏延大破魏雍州刺史敦淮于阳谿,五年,亮出军祁山,司马懿遣张郃来救,郃被杀,亦皆不书。并郭淮传亦无与魏延交战之事。”按斩王双之事《魏明帝纪》确无记载,但《蜀后主传》建兴七年(即太和三年)有载:“亮遣陈式攻武都、阴平,遂克定二郡。”《诸葛亮传》亦载。破郭淮事《魏明帝纪》、《郭淮传》不载,而载于《蜀后主传》建兴八年及《魏延传》。张郃③之死《魏明帝纪》不载,而《张郃传》、《蜀后主传》、《诸葛亮传》均有载。由上可见,陈寿于蜀、魏战争的胜负,多载于胜者一方,而败者一方略去,这种记事的方式确是异乎寻常,若以所谓“春秋笔法”来衡量,或许可以认为是“为尊者”的一种方式。然而从整部《三国志》来看,陈寿这些记载并没有歪曲或掩盖战事的基本事实,况且若于胜方、败方均载,就难免会重覆拖沓。 其四是“迴护”名将权臣:赵氏认为陈寿“不惟于本纪多讳,并列传中亦多所讳矣。”他举出张郃,华歆、刘放、孙资三传为例。关于张郃降曹一事,赵氏批评说:“据《三国志》《魏武帝纪》及《袁绍传》,官渡之战,绍遣淳于琼率万人迎糧,操自率兵破斩琼,未还营,而绍将高览、张郃来降,绍众遂大溃。是因郃览等降而绍军溃也。《张郃传》则谓……郃因绍军溃后,懼郭图之谮而降操也。纪、传皆陈寿一手所作,而歧互如是。蓋寿以郃为魏名将,故于其背袁降曹之事,必先著其不得已之故,为之解说也。”陈寿在《魏武帝纪》、《袁绍传》与《张郃传》所载的互相矛盾,裴松之早已指出其“参差不同”。〔7 〕按《后汉书,袁绍传》所载与《三国志·武帝纪》、《袁绍传》间,看来应以《魏武帝纪》、《袁绍传》所载为是。《张郃传》所载据何书已无可稽考,有人认为:“此必郃家传自文其醜,故与武纪、绍传互异。”〔8〕但更有可能是沿用王沉《魏书》, 或采自《魏略》。如前所述,陈寿对那些显赫的名臣名将,常在本传为他们护短,然后将事实散见于他处。然而,陈寿的写作是严谨的,《三国志》中互相抵牾之处并不多,裴注及后人都有揭出,张郃降事就是少数事例之一。同时张郃降事的“隐法”与其他纪传不同,其他纪传多于本传略去事实,而于他处见之。此事却于本传为张郃粉饰,而于其他纪传见其真相,所以,最有可能的是沿袭王沉《魏书》之误,不象是曲笔迴护。 有关华歆之事,赵氏批评说:“华歆奉曹操令,入宫收伏后,后藏壁中,歆就牵后出,遂将后下暴室、暴崩,而歆传不载。”按华歆破壁之事出于《曹瞒传》〔9〕,被采入《后汉书·伏皇后传》, 而《三国志·魏武帝纪》、《华歆传》均不见载,是一条孤证。《曹瞒传》的作者已不可详考,《隋书·经籍志》不录,而《旧唐书·经籍志》载有《曹瞒传》一卷,吴人作,是知出于吴人之手。按华歆本为东汉末的北方名士,为豫章(郡名,治今南昌市)太守。孙策略地江东,华歆以不黯军事而以郡降,孙氏“待以上宾之礼。”建安初,曹操笼络名士,奏请汉献帝召华歆入朝,华歆极力劝说孙权放行,说明孙、曹之间他还是选择曹操的。建安14(公元209)年,曹操起兵伐吴, 还起用华歆为军师。东汉末年,一批北方名士避乱江东,一些人肯为孙氏所用,另一些则不然,华歆应属后者。吴人对他是不会有好感的,这一记载就有可能出于敌国中的政治传闻。又从《曹瞒传》的某些记载看来,有如小说家言,近似《世语》,而对曹操时有虚浮不实的记载,裴注就有所纠正。《魏武帝纪》建安16年裴注引《曹瞒传》:“时公每渡渭,辄为马超骑所冲突,营不得立,地又多沙,不可筑垒。娄子伯说公曰:‘今天寒,可起沙为城,以水灌之,可一夜而成。’公从之。”裴注按:“按《魏书》,公军八月至潼关,闰月北渡河,则其年闰八月也,至此容可大寒邪。”揭露出《曹瞒传》所载的失实。《魏武帝纪》建安24年裴注又评说:“《曹瞒传》及《世语》并云桓阶劝王正位,夏侯惇以为宜先灭蜀,蜀亡则吴服,二方既定,然后遵舜、禹之轨,王从之。及至王薨,惇追恨前言,发病卒。”并引用孙盛的评论,认为《曹瞒传》和《世语》的记载属“妄语”。陈寿不采用《曹瞒传》的记载,应该是有他的道理。 赵氏还谴责陈寿迴护曹叡的宠臣刘放、孙资。刘放、孙资于曹丕、曹叡在位时任中书监、令,长期参预机要工作,深得曹叡的信任。然而却在曹叡临终时,极力排斥忠于曹氏的宗亲大臣,引司马懿入朝,导致司马氏掌握曹魏的军政大权。从封建正统观念看来,两人确定“奸邪误国。”赵氏指责陈寿为二人作“佳传”,说:“刘放、孙资在中书,久掌机密,夏侯献,曹肇等恶之,指殿中鸡棲树曰:‘此亦久矣,其復能几。’此犹出于忌者之口。至蒋济为魏名臣,而疏言:‘左右之人未必贤于大臣,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恭慎不敢外交,而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倘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即亦因而向之。是可见放、资二人之窃弄威福矣。’其后乘明帝临危,请以司马懿辅政,遂至权移祚易,故当时无不病二人之奸邪误国。……而寿作二人合传,极言其身在近密,每因群臣谏诤,多扶赞其义,并时陈损益,不专寻谀言。是其以放、资为正人,与当时物议大相反也。盖二人虽不忠于魏,而有功于晋,晋人德之,故寿为作佳传。”是指责陈寿为讨好西晋统治者而为二人作佳传。按“鸡棲树”引自世语〔10〕。而从刘、孙合传看来,陈寿自认为是无意为二人护短。他在合传后先总结说:“放、资既善承顺主上,又未尝显言得失,抑辛毗而助王思,以是获讥于世。然时因群臣谏诤、扶赞其义,并时密陈损益,不专寻谀言云。”其评赞又说:“刘放文翰、孙资勤慎,并管喉舌,权闻当时,雅亮非体,是故讥谀之声,每过其实矣。”是陈寿感到为二人作传有为难之处,故特声言本传是在讥谀过实的声中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写作的。既言两人的长处、也言二人的短处。然而他写此二人的合传着意是否公允呢?据现存的史料很难判断,但有两个问题值得人们思考。一是合传是以刘放为主、孙资为付,而在《三国志》的合传中,象把刘、孙混在一起的写法是极少的,为什么陈寿对这两个曹魏后期的关键人物要采用这种混和的写法?二是《晋书·张华传》载:“华少孤贫,自牧羊,同郡卢钦见而器之。乡人刘放亦奇其才,以女妻焉。”证明张华是刘放的女婿。陈寿入晋后能在朝廷占有一席之地,主要是靠张华提携。陈寿为二人作传确是煞费苦心,是否会因张华的关系而有所迴护?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