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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成仿:不要迷信暴力——法国大革命从和平妥协转向暴力流血的真相


    一谈到革命,人们大多以法国大革命作为革命的标本来给革命下定义。据此,首先,很多人认为,一切革命都是暴力的、都是流血的、都是破坏性的而非建设性的,因此,在价值判断和价值取向上,他们认为,一切革命都是坏的、都是不好的、都是要告别的。持这一观点的学者,国外以柏克(1727-1797)为代表,他在《法国革命论》一书中,把法国大革命看成是人类罪恶的渊薮,是骄傲、野心、贪婪和阴谋诡计之集大成的表现(引自《法国革命论》一书译者序言)。国内以李泽厚、刘再复所著的《告别革命》一书为代表,他们认为革命都是暴力的、流血的、破坏性的,因而是必须要彻底告别的,是不希望再次发生的。
    其次,有些人认为,一切革命都是底层民众非理性的、情感的、激情的、情绪化的、冲动的、偏激的、激进的、极端的行为。持这一观点的除了李泽厚、刘再复外(见《告别革命》),还有王养冲、王令愉两位先生。王养冲、王令愉两位先生在其著作《法国大革命史(1789-1794)》一书的第87页写道:“资产阶级企图不流血地达到他们的政治目标,他们以冷静、节制的方式,成功地把三级会议变为国民议会,又把国民议会变为国民制宪议会。已经处于革命氛围中的巴黎群众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以更激烈的方式投入了革命。他们攻占巴士底狱,推动了外省起义,使革命全面爆发”。
    从王养冲、王令愉二位先生的这一表述,我们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出,他们认为,法国大革命之所以爆发,第一,资产阶级是冷静、节制和理性的,因而资产阶级不是革命的制造者或导因;第二,国王、贵族及其特权集团与革命的爆发好像不相干(因为这一表述里看不到国王、贵族及其特权集团对革命的影响和作用),因而也不是革命的制造者或导因;第三,唯有巴黎群众是激进的、非理性的、暴力的,“巴黎群众打破了他们(资产阶级)的计划,以更激烈的方式投入了革命。他们攻占巴士底狱,推动了外省起义,使革命全面爆发”(不过,与柏克相比,王氏父子的这一表述还没有达到柏克在其《法国革命论》中对巴黎群众的指责程度,在柏克看来,只有国王、王后以及贵族才是法国大革命的受害者而不是导致者),因而只有巴黎群众才是唯一的革命的制造者或导因。
    我以为,以上观点是基本背离法国大革命这个历史事件的原貌和真相的。为此,本文的目的,其一,是想对法国大革命的历史事实以及过程作一还原,以期弄清到底谁是造成法国大革命暴力和流血的元凶、真凶或责任人。其二,是想对革命这一语词再作厘清和界定,尽管我在此前已经对之作了努力(见拙作《“革命”及其释义追寻》、《请不要把革命与革命方式这两个东西搞混了》等文章)。
    为了更加方便完成以上所列任务,在此,我想以提出更多相关问题的方式来拓展、加深对以上所列任务的观察、思考的视野和层次。我的问题如下:
    法国大革命纯粹是暴力的吗?法国大革命一开始就是暴力的吗?法国大革命是怎样走向暴力的?谁是将法国大革命从和平妥协推向暴力流血的罪魁祸首?只要是革命都是流血的吗?有没有不流血的革命?任何一个暴力的、流血的社会事件都是革命吗?到底什么是革命?革命的形式有哪些?革命不是什么?革命是如何引起的?暴力革命是在什么条件下才会发生的?中国语境中的革命是革命还是中原逐鹿、改朝换代?“汤武革命”是革命吗?当前语境下的反对革命、主张改革、提倡改良其具体所指是什么?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变革观?
    好了,在提完问题之后,我们现在就可以着手来还原法国大革命的原貌和真相了。
    为了保证还原工作的真实性,我决定,我所引用的材料都是直接来源于法国作者的著作和论述,以保证还原工作的严肃性、严格性、严谨性和严密性。在此,我所引用的材料来源于法国历史学家皮埃尔·米盖尔所著的《法国史》(商务印书馆1985年5月底1版)一书。
    据皮埃尔·米盖尔著的《法国史》一书记载:
    (1788年)5月3日,巴黎高等法院庄严地发表了一个宣言,即《民族权利和君主制根本法》。宣言声称国民应通过定期举行的三级会议“自由地”向国王纳税,并要求通过一项法国人的人身保护法,未经正当审判不得逮捕任何人。高等法院想对王权加以限制。(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4页)
    王权的反应十分强烈:巴黎高等法院的两个法官戴普雷美尼尔和德·蒙萨贝尔被捕入狱,布里埃纳取消了高等法院登记王国法令的权利……。1788年7月,三个等级共六百名代表在维齐尔集会起草宣言,号召王国各省抵制巴黎的专制。教士大会决定拒绝纳税,也要求召开三级会议。所有特权者都起来反叛,这就是所谓“贵族革命”。(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4页)
    但是,革命并不是由非特权者发动的。为了提高效率和表示公正,君主政体首先要求特权者支付改革费用。特权者固执地拒绝了。特权者和大臣权力之间对峙冲突已达两年之久,这是革命的真正原因。(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6页)
    1789年5月5日,庄严的三级会议在凡尔赛宫“游艺厅”开幕,人们确实感到代表们为国家的深重困难忧心忡忡。这次会议是法国历史上第一次有一定代表性的会议,1139名代表齐集凡尔赛。国王出席了会议。(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6页)
    路易十六并没有给予去凡尔赛开会的代表以很大希望:内克(1732~1804,时任法国财政总监)就财政为题发表的演说过于专门,使人们大失所望。人们期待的是一个政治家,但看到的却是一个会计。第三等级的代表很快就与特权等级发生了冲突。在审查代表资格时,又提出了按人头投票,还是按等级投票的问题。(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7页)
    (1789年)6月10日,第三等级决定单独审查代表资格。几位教士代表参加了第三等级的行列。17日,自称“占全国百分之九十六”的第三等级决定成立“国民议会”。合法革命完成了。(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8页)
    国王试图抵抗。6月20日,他关闭了第三等级的会议厅。代表们集会到“网球场”开会并发誓:不制定王国宪法决不散会。从此,两个政权互相抗衡:一方是代表“国民”的第三等级,另一方是国王。据传说,23日大司礼官德勒·布雷泽侯爵前来请第三等级离去时,米拉波回答说:
    “去告诉你的主子,人民的意志叫我们到这里来,只有刺刀才能使我们离开这里”。
    路易十六退却了。又有一些自由派贵族和教士代表参加了第三等级行列。在6月23日的御前会议上,代表巴依对企图重新控制局势的国王说:
    “聚集一堂的民族不需要接受任何命令”。
    然而到27日,特权等级的全体代表,在国王的命令下,与第三等级合并开会。宣布成立“制宪议会”。路易十六承认了革命事实。一滴血也没有流。(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8页)
    这时宫廷干了一些蠢事:国王让步了,但无论是王后还是她的近伺都不同意这种屈服行动。他们在军队和警察中酝酿一场反扑,外籍军团在巴黎外围集结。(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8页)
    巴黎人民将此情况通知“制宪议会”,于是议会要求国王对此作解释。国王拒绝作答,并于7月10日解除内克职务。巴黎人民熬过了一个饥饿的冬天,春天又遇上失业和物价高涨,他们完全被激怒了。面包房还常无面包供应。国王的决定是火上浇油。自发的鼓动者在街头鼓动人民,说有人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卫特权,有人要组织人民进行和平革命。卡米耶·德穆兰在罗亚尔宫的宣传尤为出色。一支武装简陋的资产阶级民团建立了起来。7月14日,“人民”到巴士底狱去找武器。
    巴士底狱由32名卫兵看守着,囚犯很少。但它是旧制度的象征,人民攻陷了巴士底狱……。(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第268—269页)
    以上就是法国大革命爆发的大致事实过程和真相!从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所描述的法国大革命爆发前后的情景和真相,我们可以从我标出的黑体字中看出:
    第一,法国大革命的真正原因,正如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所说的,“特权者和大臣权力之间对峙冲突已达两年之久,这是革命的真正原因。”这也即是说,法国大革命的真正原因不在底层民众,而在上层统治集团。
    第二,作为以变革政治制度为目的的法国大革命,到“17日,自称‘占全国百分之九十六’的第三等级决定成立‘国民议会’。合法革命完成了”。
    请问:什么是合法革命?什么叫合法革命完成了?即:革命以及革命完成的标志是什么?对此,皮埃尔·米盖尔说得非常清楚:革命以及革命完成的标志是“国民议会”的成立以及以“国民议会”为载体的民主政体取代路易十六的君主专制体制!这就是革命!这就是以和平方式完成的政治大革命!
    由此,在此我要特别提醒各位读者注意的是:正是皮埃尔·米盖尔在其《法国史》中对什么是革命以及革命的形式是什么的这个关键内容,被我国的学者们严重不读、漏读或误读了!这恐怕就是为什么迄今为止,我国的一大批文人学者仍然混沌迷茫、还在革命的概念上兜圈子的原因所在!
    第三,在人民和国王的对抗、斗争中,国王“路易十六退却了”。最重要的是,“路易十六承认了革命事实。(结果革命)一滴血也没有流。”请各位读者睁大眼睛再仔细认真地读一遍:“(革命)一滴血也没有流”!这是事实啊!这是铁的事实啊!这一事实告诉我们:革命可以是不流血的和非暴力的,但不流血的和非暴力的革命的前提是:统治者必须妥协退让,统治者不能恃兵疯狂!
    第四,统治集团拒绝妥协,凭借手中握有的枪杆子,镇压民众,其结果自然引起民众反弹和反抗。
    请各位读者再把这句话看一遍:“国王让步了,但无论是王后还是她的近伺都不同意这种屈服行动。他们在军队和警察中酝酿一场反扑,外籍军团在巴黎外围集结”。
    “国王让步了,但无论是王后还是她的近伺都不同意这种屈服行动”!敬请各位睁大眼睛紧紧盯住这句话!这就是整个法国大革命由和平妥协转向暴力流血的关节点!国王让步了,但王后为首的后党不让步!那么,这一事实就完全彻底地告诉了我们:王后为首的后党就是法国大革命由和平妥协走向暴力和流血的元凶和真凶!
    这样,一个连锁式的反应就是,一些“自发的鼓动者在街头鼓动人民,说有人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卫特权,有人要组织人民进行和平革命。卡米耶?德穆兰在罗亚尔宫的宣传尤为出色。一支武装简陋的资产阶级民团建立了起来。”
    “一支武装简陋的资产阶级民团建立了起来”!请注意:这就不是我国学者所说的:“资产阶级企图不流血地达到他们的政治目标,他们以冷静、节制的方式,成功地把三级会议变为国民议会,又把国民议会变为国民制宪议会。已经处于革命氛围中的巴黎群众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以更激烈的方式投入了革命”!
    第五,统治集团率先玩弄武力保特权,最终下场必然是玩火自焚而被暴力所毁灭。这就是,到了“7月14日,‘人民’到巴士底狱去找武器。巴士底狱由32名卫兵看守着,囚犯很少。但它是旧制度的象征,人民攻陷了巴士底狱”。
    各位读者:以上所述就是法国大革命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真实过程和真相!在把法国大革命的历史真相还原之后,我想,我们就有条件回答此上我所提出的问题了,下面,我想以一问一答的方式,处理我所提出的问题:
    1、问:法国大革命纯粹是暴力的吗?
    答:不是。法国大革命是非暴力与暴力的前后连续。
    2、问:法国大革命一开始就是暴力的吗?
    答:不是。法国大革命先是国王的和平妥协,后来由于后党特权集团拒绝变革,才导致对抗、暴力和流血。
    3、问:法国大革命是怎样走向暴力的?
    答:直接导致法国大革命走向暴力的是后党的不妥协。后党迷信暴力和玩弄暴力。不论是后党还是王党,都是依托旧制度的特权集团。只要是特权集团,他们都反对制度革命,都不愿意丧失特权。
    4、问:谁是把法国大革命从和平妥协推向暴力流血的罪魁祸首?
    答:是后党特权集团,而不是王养冲、王令愉二位先生所说的以及李泽厚、刘再复两位先生所说地底层民众。
    5、问:只要是革命都是流血的吗?
    答:不是。革命可以不流血。正如皮埃尔·米盖尔《法国史》中所说的:国王“路易十六退却了”。由于“路易十六承认了革命事实。(结果革命)一滴血也没有流”。
    6、问:有没有不流血的革命?
    答:有。法国大革命一开始就没有流血。当代的天鹅绒革命也不流血。
    7、问:任何一个暴力的、流血的社会事件都是革命吗?
    答:不是。即使是暴力的、流血的历史事件,如果没有引起政治制度的根本变革,这些暴力的、流血的事件都不是革命。
    8、问:到底什么是革命?
    答:只有引起了政治制度根本变革的历史事件,才是革命,不管它是暴力的或是非暴力的。
    9、问:革命的形式有哪些?
    答:革命的形式有暴力的和非暴力的两种。
    10、问:革命不是什么?
    答:革命不是一个家族武装暴力集团从另一个家族武装暴力集团手中夺取国家权力、然后又被另一个家族暴力集团所灭亡的一连串的暴力事件。
    11、问:革命是如何引起的?
    答:革命都是由于特权者拒绝变革而引起的。
    12、问:暴力革命是在什么条件下才会发生的?
    答:暴力革命都是在特权集团拒绝妥协、让步而率先玩弄暴力而恃兵疯狂的条件下发生的。
    13、问:中国语境中的革命是革命还是中原逐鹿、改朝换代?
    答:中国语境的革命一词的来源是众所周知的我国古代经典《周易?革卦?彖传》中的“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这句话。“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中的“革命”一词根本不是政治制度变革的革命,而只是中原逐鹿、改朝换代。
    14、问:“汤武革命”是革命吗?
    答:不是。因为“汤武革命”只是中原逐鹿、改朝换代,只是一个家族武装暴力集团从另一个家族武装暴力集团手中夺取国家权力、而不是社会政治制度的根本变革。
    15、问:当前语境下的反对革命、主张改革、提倡改良其具体所指是什么?
    答:我以为其所指不外乎两种:一是压根就拒绝变革现存政治制度,说什么改革是对现存制度的完善,其目的就是拒绝制度变革。二是一种进行变革的策略:所谓渐进式的、增量式的变革方式或方法。
    16、问: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变革观?
    答:我们需要一个以变革社会政治制度为目的的、渐进的、非暴力的、不流血的、和平的以及法治的社会变革观。
    论说至此,我想我们可以对这篇文字作一小结了:
    我以为,法国大革命留给我们后人的最大教训是:第一,统治者绝不可以面对变革和抗争率先擅自玩弄武力而恃兵疯狂。第二,玩弄武力、迷信武力的统治者必为武力所毁灭(如:卡扎菲)。第三,以暴易暴者如果不及时放弃暴力,其下场同样必为暴力所毁灭。
    基于此,我们希望我们中国今后的社会政治制度的变革完全是非暴力的、不流血的,而要非暴力、不流血,首要的也是最关键的是:统治者面对不可逆转的变革和抗争潮流首先必须放弃使用武力而适时妥协!这也是我给当今的统治者们发出的忠告!我认为,只有这样,我们中国的未来社会政治变革才能走上一个常态的、理性妥协的、和平的、有序的、非暴力的、法治的道路。
    2012-6-25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