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十几年来,在历史认识论问题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抛弃历史认识具有纯粹的客观性的 观 点,而赞同随着认识主体所处的时代、其知识结构以及所采纳的理论框架等因素的不同,对 历史的解释会有不同。人们看到,有两类史学家:一类为较为传统的史学家,他们以对史料 的收集和占有为优势。虽然,他们也分析理论,但他们更注重历史事实的调查,他们所运用 的理论,是从史实分析的基础上得出的。另一类,我们暂且称他们为“浪漫”的史学家,他 们以构筑理论模式为追求,更求新求异,追逐时代的浪潮。他们通过运用某种新理论对历史 进行重新认识,往往能得出别人不能得出的结论,描绘出前人不曾描绘的图景。对于这两类 史学家如何评价?众说不一,我们很难说谁是谁非。 最近,有关这类问题最有争议的热点恐怕就属贡德·弗兰克(Andre Gunder Frank)的《白 银资本》了。他不但把世界体系的历史从沃勒斯坦所说的五百年扩大到五千年,而且,还把 世界经济体系的中心从西方转到了东方。对于他这个结论,很多人不以为然,因为在古代, 各国之间毕竟是彼此孤立的。但是,弗兰克有他的道理。他写作这样一本书的出发点,显然 不是从史料出发,而是从某种理念出发。他引用了保罗·科斯特洛的一段话:“面对世界历 史也就意味着面对一些有关人类命运的终极问题。……我们应该把历史,尤其是世界历史看 作 对一种未来希望的反映。……逃避全球视野的挑战,也就是不敢面对历史学家的中心任务 ……世界历史已经变成一项追求世界统一性的事业。”(《白银资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 0年,第348页)这段话,可以明白无误地说明弗兰克写此书的初衷以及全书的指导思想。他 是面对时代的挑战,在完成一个历史学家的责任,在实现历史学的社会功能。为了实现这一 目标,他造就了一种横向、整合的世界史。读过这本书的,很多人觉得他的结论有些牵强, 缺乏证据。但是,他曾引用了约瑟夫·弗莱彻说过的一段话:“为了发现近代早期的相互联 系和横向连续性,必须深入到政治和制度史表象的背后,考察近代早期的经济、社会和文化 的发展。在这样做了以后,我们会发现,在17世纪,日本、西藏、伊朗、小亚细亚和伊比利 亚半岛在表面上相互隔绝,但实际上都回应着同样一些相互联系的、至少是相似的人口、经 济乃至社会的力量。”(《白银资本》,第308页)这样看来,弗兰克又没错。他用这一思想 指导,进行一种整体的横向考察,更突出了一种新的视角,又没有生造出史实来,也不是不 可以的。 “没有理论,就没有历史科学。”(于沛文,《史学理论研究》,2000年第3期)无论中国还 是外国的史学,都一再证明历史学的生命就在于随着时代的发展,总要不断地变换和开拓新 的理论视角来重写,以收到常写常新的效果。如果说这种看法可以站住脚的话,那么,写好 历史的一个关键就在于选择一种合适的理论视角。 霍布斯鲍姆的《极端的年代》是一本公认的好书。书中叙述了从1914到1991年的世界历史 。这是20世纪近一个世纪的历史,是一个生命的脚步基本上与这个世纪重合的老人所写的历 史,是一本当代人写当代的历史。因此,作者的亲身经历、生活背景所形成的思想意识、他 的 知识框架所形成的观察视角会更直接地表现出来,带有强烈的时代特征。读霍氏这本书,分 析他在写作时所采取的理论视角,特别是对一些新观念新思潮的态度,不但可以窥见这位有 成就的史学家在这个巨变的世纪中心路发展的历程,而且,还可以使我们自己跳出原有史学 评论的旧模式,能从一种更新的理论,来开展史学评论。 后现代思潮是近年来最新、用得最泛、也是最有争议的话题之一。下面,我们以后现代理 论为题,来看看霍氏在这部著作中是如何面对和评价后现代思潮的。 二 自二次大战后,桑门梅尔为汤因比的《历史研究》所写的概论中第一次出现“后现代”概 念,(王国荣《后现代理论:批判的质疑》,载沈国明、朱敏彦主编《国外社会科学前沿-1 997》,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8年,第770页)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这期间,后现代 思潮日益发展,成为一种复杂的、对人文和社会科学都具有广阔涵盖面的理论。对这种理论 ,本文无力、也没必要进行全面探讨。在此,只想就霍氏的历史写作将要涉及的最重要的部 分做一个简单的交代。 根据美国后现代思想家大卫·格里芬(Griffin D.R.)的解释,后现代可以理解为一个时代 。他认为,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问题,人们越来越不满足这个社会,“ 不再把现代性看作是所有历史一直苦苦寻求以及所有社会都应遵守的人类社会的规范, 而越来越视之为一种畸变。”(大卫·格里芬编:《后现代科学》英文版前言,中央编译出 版社1995年,第16页)所以,现代社会不仅应该有一个开始,而且应该有一个结束。这是问 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后现代社会的出现,并不意味着现代社会已经结束,“ 由于人类精神能够部分的超越想象和感觉中规定的条件,因而,一种后现代的科学和精神在 一个仍属于相当现代的社会秩序中是能够得到长足发展的。”(同上书,第21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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