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对古希腊城邦对外关系的影响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03:11:27 上海电力学院学报 陈玉聃 参加讨论
| 《宗教对古希腊城邦对外关系的影响》，《上海电力学院学报》，2004年第6期 序 古希腊宗教与城邦 大约在公元前八世纪的时候，荷马的史诗与赫西俄德的《神谱》这两部不朽的诗篇，在结合了当时希腊各地神话和传说的基础上，完整地、创造性地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包括神和英雄的故事在内的神话体系，使奥林帕斯教成为古代希腊占统治地位的并为希腊民族普遍信奉的正统的宗教。尽管在古希腊历史上，还有狄俄倪索斯教派和俄耳甫斯教派的存在，但是由于一方面，它们可以融入到奥林帕斯教的大系统中；另一方面，它们更多地在平民中流行，较少影响到统治者而对城邦对外政治关系影响不大，所以这里我所指的古希腊宗教，主要就是奥林帕斯教。 大约也在公元前八世纪的时候，城邦国家最终代替了氏族，城邦成了此后数百年间，希腊民族广泛采用的一种基本的国家组织形式。城邦的产生与盛行同希腊的自然条件密切相关——崎岖的山地使当时陆上交通非常不便，小国寡民的方式于是成了必然的选择。诸多的城邦导致复杂的国际关系，本文所论述的城邦对外政治关系，不仅包括古希腊城邦间的关系，还涉及希腊各城邦与周边国家的关系。 宗教是意识形态的一支，而宗教信仰又是信教者心理的重要组成。对外政治关系作为上层建筑的一部分，既牵涉政治思想，又牵涉政治制度，它是由经济基础根本决定的，但同时又受许多其它因素的影响。希腊神话伟大的人文主义思想对世界文化的作用是众所周知的，而希腊宗教则是希腊神话的直接载体。本文想探讨一下以意识形态面貌出现，并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古代希腊民族共同心理的希腊宗教，在公元前八世纪至前四世纪，即城邦制度从确立到最终衰落的一段时期里，对希腊城邦对外政治关系的影响。 一、宗教对希腊城邦外交思想及原始国际惯例的影响 1、宗教对外交思想的影响 外交思想的形成，是由很多因素共同决定的。宗教对古希腊城邦外交思想有着特殊的影响。这种影响，具体地说，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希腊宗教神话表现出强烈的开拓精神和开放性，这是经济发展的要求在独特的地理条件下的反映，是希腊先民思想、精神的反映，促进了各个城邦积极对外交流、发展对外关系的思想的形成。 在神话中，体现希腊民族与别的民族或国家之间相互交往的例子是很多的。例如，腓尼基公主欧罗巴成为欧洲名称的来源，她的兄弟，腓尼基王子卡德摩斯创立了希腊重要的忒拜城；这两个故事就反映了外来文化对希腊文明的影响。而很可能发生在公元前1600年——前1200年之间，第一次大规模殖民时期的阿耳戈英雄远征的传说，则反映了希腊人对外部世界的探索与开拓。 古希腊传说中被称颂的大英雄，都是富有冒险精神的人，他们的事迹也大多是在个人或者集体的远征中完成的。在神话里没有“父母在，不远游”的观念，相反，只有长辈对晚辈外出建功立业的鼓励。 对于城邦和它们的公民来说，这些传说以及其中所蕴含的精神，必然有着深刻的影响。 古希腊历史上的第二次大规模殖民和古希腊世界如此广泛复杂的国际关系，是不会与之无关的。如果说这种积极的、开放的对外关系是为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所根本决定的话，那么宗教神话则多少在思想领域为之扫清了障碍。 （2）、宗教影响着人们对希腊民族是否应该统一的看法。组成统一的国家和维持分裂的城邦制这两种观点，都在某些方面受到了宗教的作用。 希腊宗教中确实存在着促进统一的因素。在城邦时期，奥林帕斯教始终是希腊民族共同信奉的宗教，希腊人有着许多全国性的宗教节日和祭神的赛会，对奥林帕斯众神的信仰构成了维系分裂的城邦及其居民的精神纽带。并且，在神话传说中，希腊的四大种族，即伊奥利亚人、多利亚人、爱奥尼亚人和阿开亚人的祖先都是属于同一个家族的——伊奥洛斯与多洛斯是大洪水后仅有的幸存者皮拉和丢卡利翁的孙子，而爱翁与阿开乌斯则是伊奥洛斯和多洛斯的侄子。用以指称整个民族的“希腊”一词来自于皮拉和丢卡利翁的儿子希腊；同样称呼整个民族的“格里斯”，则是因传说中的忒萨罗斯之子格莱库斯而得名的。这样，在神话中，希腊人又被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可以说，宗教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希腊人的民族归属感和认同感。而这对城邦外交思想的影响就在于：当有危机威胁到整个民族的时候，希腊各城邦是可以团结在一起的。希波战争中希腊各国空前的团结就说明了这一点。 然而，希腊宗教中同时也存在着导致分裂的因素，而且似乎比促进统一的因素要更强烈。 首先，尽管古希腊的宗教是统一的，但由于历史的原因，城邦大多有各自不同的保护神，也有着很多各自不同的宗教节日。因此，希腊至多只能产生围绕着某一共同崇敬的神的圣所而结成的周边城邦的近邻同盟，而无法依靠宗教达到全民族的统一一致。同时，城邦各自的宗教节日往往能促进城邦内部的团结，却由此使得公民的爱国热情局限在城邦的范围中，这常常导致希腊城邦在考虑对外关系时，把自己的利益置于整个民族之上。即使在希波战争中，希腊也没能达到完全的团结。 其次，在希腊神话中体现了某种程度的现世性和功利性，神并不代表了最高的善，神对人没有严格的道德约束。神话中记载：当奥林帕斯神祗推翻了老一辈的提坦之后，他们开始注意到了新近产生的人类，他们要求人们敬重他们，并以此作为保护人类的条件。神祗还在希腊的墨科涅集会商谈，以确定人类的权利和义务。希腊众神与人的关系确切地说是一种交换关系，只要人敬重他们，他们就会给人以帮助。在英雄传说中，有许多这样的故事：当人向神献祭祷告时，只要他不犯有重大的罪行，神通常都会应允，哪怕他要去侵略别国。这样，希腊人在有了对邻邦的觊觎时，更多地顾及神谕和征兆，而很少考虑民族的团结问题。 最后，神话中表现了很强的自由和平等的意识。在神的社会中，存在着一位高高在上、威力无边的王，但神灵间从未形成过专制的等级制度；从神与人的关系来看，神人同形同性，神和人都受命运的支配，神与人之间也并不是严格的主仆关系。这一方面使希腊人有着引以为豪的自由精神；但另一方面，也使希腊长期不能形成统一的中央集权帝国。直到后来马其顿入侵，也就是地中海地区生产力的发展迫切需要一个统一而巨大的国家时，代表着民主派的德谟斯提尼也坚持那只能是希腊自由城市的同盟。 （3）、希腊人对神灵的虔诚尊敬大量渗透在城邦的外交思想中。 神谕和征兆是影响希腊人生活的重要因素，它们被认为是神意而不可违背。对于对外关系这样的大事，城邦不仅要派人去几个希腊著名的神庙求得神谕，还要密切注意各种征兆。这样的事例在史学之父希罗多德的《历史》中俯拾皆是。有时，某个神谕还能影响城邦一段时期的外交政策。神谕通常是很晦涩的，征兆也是普通人难以解释的，人们根据神谕和征兆而作出的决策的失败往往被归结为曲解了神意。正因为如此，祭司和预言家就能通过传达和解释神的意图而影响城邦的对外关系，有些政治家也会通过解释神谕或征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由于希腊人对神的尊敬，在当时的国际交往中形成了一些独特的习惯，如神圣休战、经过向神宣誓并奠酒而签订的条约不可违背等。总之，希腊人外交思想中重要的一条就是：决不可触犯神灵，一定要对神保持尊敬。 2、宗教对古希腊城邦国际习惯的影响 随着经济政治的发展和外交活动的频繁，伴着宗教的影响，希腊城邦产生了一些对外交往中的共同准则，以国际习惯的方式形成了原始的国际法。与宗教密切相关的国际习惯是很多的，以下就是两个典型： （1）、神圣休战。 这是在祭神的赛会和节庆时必须遵守的一项准则，特别是在具有广泛影响的全希腊性的赛会和节庆时必须遵守的，人们以此来表达对神的尊敬。其中最为我们所熟知的是奥林匹亚赛会时的神圣休战。 （2）、优待外侨和外交使节。 希腊神话中有许多关于神灵奖赏、赞扬好客的主人和惩罚粗暴对待来客的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所传达的观点是：好客是一种美德，即使对待陌生人也要这样。优遇外侨的风俗不仅存在于个人与个人之间，也存在于国家与国家之间。一般来说，城邦都有专门的外侨官接待外国的个人和使节，对于外国使节，还会向他们赠送礼品，邀请他们观剧、参加娱乐和节庆。即使是来自侵略者一方的使者，通常也能受到有礼貌的对待。在希波战争中，波斯王克谢尔克谢斯向斯巴达派去索要土和水的使者被斯巴达人扔进了井里，此后，据说斯巴达人奉献牺牲时长期不能取得吉兆。他们把这看作神谴，还派出了两个自愿献身的斯巴达人去偿命。 二、宗教在城邦具体的对外事件中的影响 战争、和平、结盟等对城邦来说重大的对外事务，由于古希腊人的信仰而受到宗教的影响。其中既有宗教本身对这些事件的影响，又有政治家利用宗教而造成的影响。 1、宗教本身对城邦对外事件进程的影响 （1）、宗教对战争与和平的影响。 战争与和平的问题构成了奴隶制社会国际关系的基本方面，古希腊更是发生了堪称古代社会世界大战的希波战争和伯罗奔尼撒战争。如果说奴隶制前期，战争促进了奴隶、财富的积累而发展了奴隶社会的经济文化的话，那么到后来，大规模的相互战争则直接加速了希腊民族和城邦制度的衰落。 对于一个城邦来说，对外政治关系中的一系列问题，诸如结盟、保护等都是围绕战与和展开的。应该说，战争或和平最终是由各自的政治经济利益决定的，而宗教在这个问题上也有着独特的作用。 宗教对城邦是否进行战争有着影响。当城邦在自身利益的驱动下想要进行扩张的时候，或是在受到威胁而要决定是战是降的时候，它们都会去询问神意。神谕往往左右着城邦的决策。例如，在《历史》中记载，当波斯大军来到希腊时，雅典的使者曾去求得神谕，并按自己的理解决定抗击侵略者；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也说到，当斯巴达人已经议决雅典人围攻波提狄亚的事件破坏了休战和约之后，他们仍然派人去问神是不是可以作战。 同时，宗教对具体战争或战役也有影响，有时对一次战役的影响甚至会改变全局。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有一次，在远征西西里的雅典舰队应迅速转移的时候，恰巧发生了月蚀。依照大多数人的意见和预言家的预测，统帅尼西阿斯决定过三个九天之后，再讨论移动军队的事情。结果这一延误最终使舰队全军覆没并影响到了整个战争的局势。而在此前的希波战争中，斯巴达一次因为每月第九天月亮还没圆的时候不能出征的惯例没有及时派援兵，使雅典人在马拉松孤军奋战；一次因为神圣的卡尔涅亚祭，只派出三百人先期出征而导致了悲壮的温泉关战役。所幸这两件事没有改变整个希波战争的结局。 （2）、宗教对结盟、保护等事务的影响。 古希腊的城邦制使得每个国家单独的力量较为薄弱，因此城邦间暂时或长期的联盟是很多的；而弱小的国家有时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会要求大邦的保护。宗教在其中有着一定的作用。 刚才提到过的近邻同盟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这是一种古老的组织，通常是因某位备受尊崇的神的圣所而产生的宗教同盟，参加者是神庙周围的一些部落。这类同盟后期往往转为国际性的宗教政治同盟，比较著名的有德尔菲-德摩庇里同盟。修昔底德也曾提到过一件要求保护的事情：伊庇丹努城内的民主派驱走了贵族派之后，贵族派联合蛮族人进攻城邦；伊庇丹努人向母邦科西拉求援无果，于是询问神意是否可以把城邦交给科林斯人。神谕说可以，于是他们就转而向科林斯求援。 2、政治家利用宗教达到目的而对对外事务产生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由于希腊人是敬神的，因而有些政治家就利用人们对神的尊敬和对神话的相信达到自己的目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雅典军队正在准备远征西西里时，有一晚，城内几乎所有的赫尔墨斯神像的面部都被捣毁了。远征军将领亚西比德的政敌就以这件事以及神秘祭祀中的渎神事件为由指控他，并在他远征时将他召回审判。此事引起了亚西比德的叛逃，也直接影响了远征甚至于整个战争。马其顿王亚历山大率军队征服波斯时斩断戈尔迪之结的故事也很著名，当然也有人说他是用别的方式解开绳结的，但正如阿里安所说的：“不管他是怎么解的吧，反正当他和他的随从离开那辆战车时，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关于解开绳扣的事已经按神谕办到。” 前面已经提到，对于神谕的解释也能影响人们的决策，有时，政治家们也会来解释神谕。关于城邦对外事务方面，《历史》中记载了一件流传千古的事：当克谢尔克谢斯率领波斯大军进功希腊时，雅典人去请求神谕。神谕对他们是很不利的，于是这些使者再以请求庇护的人的身份去请求神托。第二个神托告诉他们，神会给城邦一座难攻不破的木墙，并且神谕的最后两句话是：“神圣的萨拉米司啊！在播种或是收获谷物的时候，你是会把妇女生的孩子们毁灭掉的。”雅典人对这一神托有不同的解释，有人说木墙指的是卫城四周原先的栅栏，而如果在萨拉米司附近的海上作战的话，是会全军覆没的；但是一直主张海战的提米斯托克利斯却认为，木墙指的是海军，而既然神谕说的是“神圣的萨拉米司”，则“妇女所生的孩子们”就应当指波斯人了。后来，萨拉米司海战确实成了希波战争的转折点。 三、宗教在古希腊城邦对外政治关系史中的地位 外交是内政的延续，对外政治关系根本是由政治利益及其内在的经济要求所决定的。对于古希腊城邦来说，对外关系发展变化的推动力归根结底是对于土地、奴隶和商业利益的争夺，是受生产力的发展变化支配的。因此，夸大宗教在其中的作用是不合适的。如果尼西阿斯没有因月蚀而延误转移的话，雅典或许能取得远征的胜利，甚至或许还能改变战争的结局，但是却无法改变雅典和其它希腊城邦的最终命运。同样地，由宗教支撑的近邻同盟尽管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却注定无法与伯罗奔尼撒同盟和提洛同盟这样的政治军事联盟相抗衡。宗教不能改变历史发展的内在逻辑，因而也不能改变对外政治关系史的总趋势。同时，能够影响政治的因素也很多，宗教只是其中的一个。 但是，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对同属上层建筑的对外政治关系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尤其是在古代希腊这样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宗教更是有其独特的影响。古希腊宗教产生于原始社会向奴隶制社会过渡的时期，反映当时人们的心理、思想、认识，并作为载体使这些意识得以传承。正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宗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希腊人的观念和社会心理，并进而影响了以人为主体的对外政治关系。宗教不断地渗透在城邦对外政治关系的进程中，与其它因素一起，为必然的历史趋势选择了表现的具体方式。 所以，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宗教不能决定古希腊城邦对外政治关系，但整部城邦对外政治关系史的完成，却离不开希腊宗教。 参考书目： The Iliad, Homer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牛津大学出版社 The Odyssey, Homer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牛津大学出版社 《工作与时日神谱》，赫西俄得 商务印书馆 《希腊神话故事》，施瓦布 宗教文化出版社 《历史》，希罗多德 商务印书馆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修昔底德 商务印书馆 《亚历山大远征记》，阿里安 商务印书馆 《希腊罗马神话》，常耀信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希腊宗教概论》，王晓朝 上海人民出版社 《希腊罗马简史》，陈同燮 山东教育出版社 《外交史·第一卷》，в.п.波将金等 三联书店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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