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世纪欧洲及“黑暗时期”的几点认识(20040829)
http://www.newdu.com 2024/11/25 12:11:48 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 张钦楠 参加讨论
我对中世纪欧洲的基本认识,可归纳为三个问题: 一, 中世纪欧洲与它的前身(西罗马帝国)相比,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倒退? 二, 中世纪欧洲的封建主义有没有给我们现代留下什么重大的遗产? 三, 西方人“反封建”反的是什么? 对第一个问题: 西方许多学者贬低中世纪欧洲的社会, 其主要理由有:(一),大一统的罗马帝国被许多小国家所取代,相互间战争不断,给人们带来了痛苦;(二),文化教育事业处与停滞不前的状态,到处是文盲,包括查理曼大皇帝在内;(三),自给型小农经济占主要地位,商业萎缩,道路败坏,经济发展停步不前;等等。 许多西方史学家并不承认历史的规律性。在他们看来,历史不过是许多史实的堆垒,有前进,也有倒退,其中偶然性要大于必然性。此外,他们评价历史时代,往往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例如,在他们看来,古典希腊最宝贵的遗产是城邦民主,而古罗马的主要遗产则是它的法律体系。这是西方文明两大基石。在中世纪欧洲,二者即使有,也比不上前者。因此,在他们眼中,“黑暗时期”的长短固然可多划或少划一些,但总的说来,中世纪欧洲比起古希腊和罗马,是一个倒退,直到意大利文艺复兴开始,人类才重见阳光。 这种观点,已被许多其他西方学者所否定。然而,在我阅读的文献中,这方面论说最精彩的,是恩格斯写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所陈述的史实和观点。 恩格斯指出,在西罗马帝国的后期,“以奴隶劳动为基础的大庄园经济,已不再有利可图;而在当时它却是大规模农业的唯一可能的形式。现在小规模经营又成为唯一有利的耕作形式了。” 这种“小规模经营”之所以得到生存发展,是与它们当时所处的政治环境密切相关的。西罗马帝国的崩溃,导致许多日耳曼族人的小国家、小领主的取代,他们相互进行战争,使农民(即使是在罗马帝国崩溃后得到“自由”的农民)不得不寻求领主的“保护”,并为之交出土地、提供劳役,而沦为“维莱因”式的农奴。恩格斯说,“德意志(即日耳曼)人确实重新使欧洲有了生气。……日耳曼时期的国家破坏过程……以采邑制度和保护关系(依附制度)的进一步发展为封建制度而告终,而人口也有了……巨大的增长,以至能够完好无恙地经受了不到二百年后的十字军远征的大流血”。 所以,尽管我们从现代的眼光可以鄙视那种小农经济的落后,但是,它在当时却是进步的。事实上,人类的进步是逐渐加速的。原始社会的历史是以万年计的,奴隶社会经历了几千年,封建社会(按最长的估计)是一千年,资本主义(从工业革命到现在)也有了三百年以上,应当说这是一个不断进步和加速的过程。局部的倒退和曲折是存在的,但总的流向是前进的。说人类的历史停滞了几百年或一千年之久,是没有根据的。 对第二个问题,我们又可以引述恩格斯的话: “不论这四百年(指西罗马帝国崩溃到法兰克帝国的兴起之间的欧洲封建制度成型的时期)看起来多么像白白度过,可是留下了一个重大的成果,这就是一些现代的民族,亦即西欧人为了未来的历史而实现的新的形成和新的组合。” 中世纪欧洲历史发展的一条主线是历代罗马教皇与国王们的较量。教庭的理想(梦想)是建立一个大一统的、由教庭控制的“人间帝国”,并为此目的发动了七次十字军远征,但终究归于失败。一些程度不同实行中央集权的民族国家兴起,并通过革命或改良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建立开拓了条件,这是中世纪欧洲留下的最重要的遗产。 从哲学思想来说,中世纪欧洲虽然以天主教的经院哲学为主导,但是在伊斯兰文化的影响下,它从浓厚的神秘主义逐步转向理性主义,而且,即使是它的神秘主义成份,也给注入了人文主义的精神。这一点,在但丁的《神曲》中最为明显,他描写自己如何经历了地狱的恐怖,终于通过爱得到了新生。他的作品,给人们带来了希望。同时需要提一下的,是他的《神曲》,是以意大利文写的,打破了拉丁文的统治。 在美术方面,中世纪欧洲集中了建筑、绘画和雕塑的艺术,创缔了罗马风和哥特等艺术风格,与东罗马的拜占廷艺术和伊斯兰文化,共同构成了人类创造中最光辉的一章。哥特建筑很有些像但丁的作品,它的内部幽暗,既产生了脱离尘世的感受,也带有“原罪”造成的精神压力和神秘主义的色彩;然而,它的结构却引用了高超的技术手法,挺拔向上,反映了人们对达到理想天国的期望。今天我们去参观像巴黎圣母院这样的大教堂,仍然可以勾引起各种泛思,有时比文艺复兴的一些作品更有力量。 在生产技术上,农田耕种从二轮制改为三轮制,由牛拉犁改为马拉犁,以及一些工业城市如弗兰德斯的纺织业等,为工业革命奠立了基础。 在这里还要提出两条欧洲封建主义的特点: 一是议会制的产生和成长。许多史书都把它的起源归诸“野蛮”的日耳曼族人。这些“野蛮”族在部落及氏族时期就有召集首领们开会集体讨论,决定问题的传统。恩格斯讲到德意志(日耳曼)人时,称赞“他们的个人才能和勇敢,他们的爱好自由,以及把一切公共的事情看作自己的事情的民主本能,……是罗马人所丧失的一切。”他还引述了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中的一段话:“管理上的民主改革,社会中的博爱,权利的平等,普及的教育,将揭开社会的下一代更高的阶段……这将是古代氏族的自由、平等的博爱的复活,但却是在更高级形式上的复活”。 在很多人的思想中,“民主”是古希腊的创造, 却不知道,作为限制君权的议会民主, 却是中世纪封建主义的欧洲的创造。 二是重商主义的问题。与中国历代朝廷的重农轻商不同,中世纪欧洲的国王们虽然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基础,但对待商业却没有像中国那样地禁止和遏制。像君士坦丁堡、威尼斯、弗兰德斯等,都是中世纪欧洲的重要商业中心。为了发展商业,造船业也相当发达(早在西罗马帝国时期,北欧的维京族——史书上的海盗——就是航海专家),不然,哥伦布也到不了美洲。 第三个问题是:“反封建”反什么? 有意思的是,我在互联网上居然看到了一份法国大革命中(1789年8月)国民大会通过的一项废除封建主义的法令(摘要)。当时法王还没有被推翻,法令中还宣布他是“法国自由的恢复者”。法令宣布“完全地废除封建制度”,废除除议会通过的税款以外的任何征费,废除领地法院,另行规定地租,废除教会征费,任何人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打猎,废除私人鸽子笼等。以为用一纸发令,就可以废除存在千年的制度,也未免太天真了。 事实上,欧洲一些“民族国家”,如法王路易十四在他的统治时期,就已经实行了中央集权,反对封建割据。一条基本的措施就是废除封建领主在自己的领地上拥有的世袭的政治权利(这一点,中国从秦始皇开始就做到了)。因此在许多西方史籍中,在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时代之间,还插入了一个“君主专制”或“民族国家专制” 的时期。 君主专制一方面削弱了地方贵族的势力,但又走上了极权,残酷镇压人民。 因此, 法国大革命就有了双重使命,既推翻国王的中央专制,同时也废除贵族和教会在封建制下取得的一切权利。 欧洲资本主义革命“反封建” 的主题就是废除封建割据,废除封建特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