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视野的拓展与当代中国史学(上)(2003090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6:11:02 林正珍网站 林正珍 参加讨论
本文是在个人所写〈世界史理念的建构及其相关论述〉一文,探究近代中国知识分子世界史理念的形成及相关论述的基础上,进一步讨论在后现代及全球化趋势下,当代中国史学如何在既有的成果上,响应这个课题,正视后现代理论所开启对「史学本质」深层而全面性的批判,希望就中国史学在有关历史的界说、史学方法及其意义的本质问题上,能有所响应。 论文扣紧「世界史视野的拓展」,在于认知世界史图像的建构,实联系着如何看待与认识自己的过去,更直接影响该国民当前的自我定位,及前瞻未来的方向与行动力。回顾近代中国引进西学过程,由于认知偏见所产生文化视野的限制,而史观及世界史图像,均强化这一限制的牢梏性,因此本文除论述相关主题外,更认为在当代台湾这个时空立足点上,来谈论有关「世界史」这样的课题,不仅极具意义,也有着迫切性。一、问题 经由一些相关分析,均指出「西洋史」的研究与教学在国内的困境,除了基础研究不足之外,由于缺乏主体性及认知偏见造成了文化视野的限制,而这些缺失,透过历史教育,使得问题更形严重。 [1] 班雅明.艾尔曼(Benjamin A. Elman)就认为:以现今台湾如此仰赖世界贸易,而且最好的大学里拥有众多西方训练出身的博士,却对于中国之外的事物缺乏兴趣,实在令人讶异,艾尔曼更进一步指出,大陆大学的历史系反而比台湾更重视世界史。[2] 此外,如果将台湾各大学历史科系的课程结构加以比较,除开设科目雷同性甚高之外,将非常惊讶的发现,何以华文世界的大学院校历史科系课程中,需要配置这么重的西洋史课程比例?而这样的课程结构与设计背后拥有何种思维?近百年来教育蓝图的规划者及其实践者,究竟如何看待一部人类发展史?可以肯定的是,透过历史教育,这些影响必然是广泛而深远。对于自身及其外在世界的看法,实联系着如何看待与认识自己的过去,因此世界史观也直接影响该国民当前的自我定位,及前瞻未来的方向与行动力。回顾近代中国引进西学过程,由于认知偏见所产生文化视野的限制,而史观及世界史图像,均一再强化这一限制的牢梏性,因此本文除论述相关主题外,也在这样的关怀里,认为身处当代台湾这个时空立足点上,谈论有关「世界史」的课题,不仅极具意义,也有着迫切性。 「世界史」的课题,不仅在于中国对「他者」的认识,更在于西方文明对其他文明的认识方法,因此「使用谁的话语?」应该是论述的基础,尤其是各类后现代、殖民、后殖民、东方学、西方学(Occidentalism)论述中,似乎要更小心萨伊德(Edward Said)所谓「共犯的异国情调」(Complicit exoticism),也就是经由更精巧的论述,所连带来的文化意识再殖民。 最后,[3]文中所指「西方」,主要是泛指十九世纪以来居主流论述位置的欧美世界。二、近代中国的「世界史」图象 晚清自设立同文馆(1862)、京师大学堂(1898)正式在体制内逐步引进西学,历《钦定学堂章程》(1902)及《奏定学堂章程》(1903)两次大规模教改,将西学建制化,废科举(1905)则更进一步取消了传统文化所从出的「士」阶层,造成了政治、社会与经济的结构性变迁。[4]由于进入教育体制,使得西方文化价值更加确立在中国社会里,若说晚清以来各阶段教育制度的更张,是将西方知识结构和学科分类,逐步重设在中国的一连串大翻修过程,并非过份的说法。 晚清在《奏定学堂章程》原则下,不仅开始了现代化教育行政的刍型及各层级学校系统,更藉由学堂教育的课程规划与实践,重新定义一位现代文明人或知识分子所应具备的知识内涵。 [5]可以说,晚清以来思想想界所逐渐引发有关「中学」、「旧学」或「国学」的讨论,在某种意义上正是传统「经学」的终结,而严格说来,这个「国学」是以西方论述结构试图重整中国文化价值,从实质内涵、研究方法甚至于知识的表达形式,当时各种新式学科都可以作如是观;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哲学」这门新学科的引进, [6]直到今天「中国是否可以有哲学?」仍成为议题,可见中、西两种文化价值系统差异之大,冲击之剧烈。 当张之洞(1837~1909)等人,以「中体西用」原则增删分配课程内容时,四书、五经、中国史事、政书、地图被归属旧学,而西政、西艺、西史则列入新学。[7] 除减缩旧学内容增加西学之外,西学则居于「瀹其知识﹐练其艺能」的辅助位置﹐因此西学课程多具「工具性」色彩,而「西洋史」在整个西学项下,与西政、西艺成为主要的西学内容,也可见「西洋史」角色的重要。[8] 《奏定学堂章程》是以「发明实事之关系,辨文化之由来,使得省悟强弱兴亡之故,以振发国民之志气。」 [9]作为历史教学总目标,显然西洋史教育不仅止于教导认识西方,更在于使国人了解「外国渐通中国之原委」且能「明彻今日中外大局」﹐而达到救亡图存目标,因此「民族主义」是晚清西洋史教学目标背后所隐涵的重要动力,也可见出当时教育设计者对世局及世界的认识。 [10] 归纳晚清至民初知识分子所引介的西洋史,及针对个别人物如梁启超(1873~1929)的研究,除可得知当时知识分子经由日本为中介大量引介西方知识之外,[11] 对于西方历史主要是叙述「近代民族强国」的形成,及涵括其中的民主政治与商业资本的发展。 [12]简言之,西洋史的叙事架构,在于说明「近代民族国家」的形成及其演进,而这一过程是由探讨英、法、美、德意志、意大利、日本……等国,如何完成近代民族国家的课题作为出发点,进而追溯希腊、罗马乃至古东方文明的过去,以架构成古典、中古、近代具有发展意义的历史叙述, [13]并将之视为是人类发展的共同目标。 上述西洋史叙述情节,通行于晚清以来的学界,直到今天台湾各级学校历史教科书,甚至各大学历史系西洋史课程的安排与讲授内容,并无本质上的差别,这似乎显示出晚清至今的知识分子,基本上对西方及其自身之外世界的认识,并无太大的改变。 「古典」、「中古」、「近代」的历史断代分期,并不单纯只具有形式意义,实质上是以西方近代民族国家为中心,而展开的一种大历史叙述(grand narrative),这个西洋史叙述结构背后,有着「后设」(meta)的意理基础,也就是相信现代欧洲文明,已去除「前近代」(pre-modern)属性,而欧洲社会是由受过「启蒙」(理性)的中产阶级所组成;不仅如此,更深信西欧文明是现代化的绝对典范,也将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十九世纪的世界史,正见证这个事实,而这个普遍意识,更是西欧列强向外拓殖时的重要动力。 历史学之所以在十九世纪受到西方重视,在于历史研究突出了时间顺序和事件之间的因果关联性,通过历史叙述,原来关系不大的「事件」被巧妙地联系成为一个演变过程,似乎有着内在统一性以架构成一套意义系统,因此历史学成为人类理性思辨的有力证明,当时如英、法、德、美等列强,需要以「历史」来凝聚其民族国家的认同感,而十九世纪以降欧美势力的扩张政策,需要信念,也需要一种理论基础,因此启蒙理性、单向线性发展、进步史观,均透过历史叙述而展现,如《剑桥中国史:晚清篇?序言》中对这一现象的形容: 对西方史家而言,显然一种「维多利亚式的世界观」(the Victorian view of the world )使得十九世纪中期以来,英、法和美等国向外扩张,建立了不平等条约体系,他们笃信民族国家、法治、个人权益、基督教及科技,以及经由战争可攫取更大的利益。[14] 而与这一世界观并存的是盛行于欧美学界的进步史观( Idea of history of progress),两相结合,使「社会达尔文主义」(Social Darwinism)成为国家主义的核心,而其所型塑的「西洋史」,也成为列强向外扩张的合理化基础,甚至自视为「白种人的负担」。 相对地,「世界史」研究课题所涉及的范围,并不仅止于近代中国知识分子对西方历史的认识,基本上,也关联了西方的中国观,因为自十九世纪中西文化再次交流以来,东西方世界的认识与现实的历史进程,均是互动发展,如上述西洋史观点,也反映在西方汉学界对中国近代史的论述上,甚至延伸为对中国历史文明的整体解释,如八○代之前汉学界长期盛行的所谓「水利社会」(the Hydraulic Society)或「东方专制」(Oriental Despotism)及「亚细亚停滞论」等著名中国论述。[15] 透过近现代欧美世界的扩张政策,欧洲以外的民族,除了日本之外,大多都被驱迫去参与建构一个「共同世界」,在福泽谕吉(1834~1901)等人倡导下,日本自觉地选择「脱亚入欧」行列[16] ,如当时天野为之在所撰写《万国历史》一书序言中说到:西洋文明给世界万国带来影响,并且具有指挥世界发达的力量;但是亚洲文化,人民对世界整体性的大规模运动并无丝毫关系,只是被卷入西洋文明的风潮之中。为了使日本的国民炫耀于万国史之中,做为日本的国民,不外是应该促进对世界具有大关系的人民。 [17] 日本最后选择了「脱亚入欧」,并藉由第一次中日之战所取得的果实,迅速变身为帝国主义国家,向外争夺资源并发动战争。而在列强势力侵袭下的中国,面对这一挑战,也起而追求西方列强所具备的「文明」内涵,而如何使当时的中国由天朝体制,转为近代主权国家,成为迫切的问题,也引发了至今仍未合理解决的文化问题,当时如梁启超在《新民说》及众多文章中力言,若民族主义能推动西方国家富强,也必然能够富强中国。[18]在救亡图存压力下,民族主义在中国日渐兴起自属必然,与日本不同的是,由于对内「反封建」试图更新传统政治社会结构,自由主义及民主制度,也是晚清以来知识分子引介西方思想的重点,严复(1854~1921)甚至认为「自由」与「国力」相关,[19] 而自由民主的政治制度,才能带动中国真正的富强,于是德、英、美、法和民国以后的苏联,就成为当时知识分子如章太炎(1868~1917)、康有为(1858~1927)、梁启超、严复等人所建构不同「国族」型态的原型,民国以来,国、共两党所选择的不同政治路线,也可以作如是观。「民族」、「民权」、「民生」这一组西方的现代化概念,在中国的落实,显然与当时欧美及日本,有着不同的发展趋向。 而在西化风潮之下,当时中国知识分子主要是以西方历史发展的抽象模式,来笼罩中国历史的实际进程,例如有关中国史的断代分期,传统所惯用的经、史、子集的区分,迅速被西方式的学科分类所取代,国史也由朝代区分转由中国上古史、中古史、近世史、近代史的西方历史分期概念所取代,而研究主题也由文化多元领域,转趋以政治国家的研究为主要课题。 甚至中国近代史的内涵,也是以「革命史观」来叙述「非西方世界的中国」如何迈向现代化的历程,因此可以看到长达一个多世纪来,对中国追求现代化的各种阶段论描述,如以守旧反动、自强运动、维新变法、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共产中国,这样朝向与旧秩序崩解,而经由西方的助力,传统中国才得以与其过去作革命性断裂,而迈向现代化新世界,也就是说西方所带来的现代化运动,是破除旧中国这种「亚细亚停滞性社会」的主要动力。 [20] 上述看法,事实上是以一九三○年代美国人类学家及社会学家的理论为基础,最著名的当推华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早期所发展的「世界体系」(world system)理论,他将马克思(Karl Marx)所论述的统治与被统治对偶宰制关系,修正为核心与边陲或半边陲,并且将其它国家与社会的发展,视为具有同构型,而将资本主义经济纳入单一世界体系中。[21] 正是这些看法,为美国汉学家如费正清(John K. Fairbank,1907~1991)莱特(Mary C. Wright)李文荪(Joseph R. Levenson)或日本的小野川秀美等人,普遍运用在对于中国近现代史的解释上,也几乎毫无迟疑地为中国知识分子所接受,用在著作、课堂或各类历史意识的传播上。中西方学界对历史叙事,具有如此同构型的叙述结构,是否意味着近代中国由晚清至当代的知识界,事实上与西方主流学术社群共同涂划着相同的一幅世界史图像,舞动着同一历史旋律,也在西方所定义的世界史中,才有「中国」的形相? 西学在传入中国的过程中,由于与清学对某种客观实证的事实要求相对应,历史学在中国的传播似乎较无障碍,甚至促使民初历史家将中国文明的过去重新建构在更客观的证据上,以做为「信史」的根据,就这点而言,是以科学方法区隔了当代知识人所认知的「虚构」与「真实」,然而就其建构意义而论,事实上是经由对传统中国的过去作断烈性破坏,而对近代的自我重新命名,在这个过程里,西方是她的参照对象,甚至是唯一选项,于是在中国人所论述的中国通史也有着线性的结构发展,分期的通史与断代史,特别是近代中国的「老弱」形象,及其追求近代化富强的论述,不管立场是改革或革命,在大量论述当时知识分子对西方认识限制以致改革失败,如前述自强运动、维新运动、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乃至共产中国的成立,这样的历史叙述,事实上正是向它所要认同的西方,全面臣服的心灵改造过程,当时的「世界史」图像,无非是这些「意欲」的强化。 如何蜕变成现代化国家,成为数代中国知识分子探索的主题,而由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深层断裂,这个近代中国「救亡」与「启蒙」(李泽厚语)的双重变奏曲,似乎夹杂着悲壮与对新中国未来的虚幻建构,这样的基调,显示在数代改革或革命人士的思维与行动抉择中,也流露在康有为《大同书》中喃喃自语着新中国未来愿景。 事实上,在中国近代国家形成过程中,知识分子所共同建构的「中国论述」与「西方论述」均使用着同一概念系统,并在上述「欧洲中心思想」制约下,造成对文化自我的迷失,如前述以西方历史发展的抽象模式,来笼罩中国历史的实际进程,而无法建构起文化的主体性,也就是说近代以来透过研究、传播、特别是历史教育,型塑了中国人的世界观,而且是在这个世界史图像中有着中国的形像。可以说,一部中国近代史,实质上是西方世界史图像中的「近代中国」形象,他是西方文化的「非我」,而非近代中国的「本真」。三、「我」的视域:方法学论辩 就书写主体的欧美而言,叙述「他者」(中国)如何被牵扯进十九世纪欧洲自我发展史,当然可以是主题,但这样的历史叙述,绝不等同「由欧洲扩张所触发的全球化过程,才建构了他们的历史」这样的命题,也就是说「他者」(中国)并不应该只是因为被牵扯进「西方」论述框架中,方为历史所承认或存在,「他者」(中国)并不是因被西方「认知」才存在,更不因西方的「认知形式」而真实存在,因此西方自黑格尔以降系列对中国的否定性「非我」陈述,除突显西方的自我特质之外,也照见西方文化视野相对地有限性。 「同」与「异」是一组相关联的观念,一如斯宾诺莎(Spinnoza)所说:「一切确定同时就是否定」, [22]柏拉图在他的对话录〈巴曼尼德斯〉(Parmendes)中说:「如果我们谈到非我,那非我的事物必然是不同的,非我和不同乃同名异物」[23] 。因此「差异」事实上是文化身份认知的起点,问题在于如何看待和处理这个「差异」?如何定义西方与中国? 当我们谈到「中国」时,「西方」必然以相对应的方式出现,中西文化差异的系统性想象,一如萨依德(Edward Said)所建构的东方学(Orientalism),由于国力强弱悬殊,对西方的认识也牵动中国内部的符号系统,然而由于同质化的历史论述脉络,当中国自身透过西方概念,或其衍生的东方思维而建构「中国论述」时,甚至当「中国」被自身对象化为思考对象时,「西方」还是这个主要参照架构,甚至是唯一选项,每涉及中国或西方,整个强大论述系统马上被激活。如何界定「自我」是主体产生行动的先决条件,然而在意识型态或实质对应中,近代中国在文化上确实有着更深层「传统」与「近代」的断裂性关系,可以说认同危机始终是近代中国深刻的文化问题,也由于知识分子用来诠释历史现象的「问题框架」源出西方概念,自然使得中国与「我」的视域建构出来的对象之间,有着同构型,而无法真实认知与叙述「中国」这一自我。 克服「欧洲中心」的偏颇论述,是近年来国际人文社会科学界努力探索的课题,随着学术思潮的变迁,八○年代转为探讨「现代性」(modernity)问题,于其中「现代性」与「后现代性」(post-modernity)构成对比观念,而且弥漫了质疑启蒙式的「现代性」,故多着重分析「现代性」中蕴藏着的危机及缺失,其中,更具影响的是有关「后殖民」(post-colonization)论述,对宰制和操控的研究。[24] 经由欧洲在世界扩展的切身经验,也来自人类学研究成果,都充份证明了欧洲自身民族、文化与历史观的多元歧异性,而直线性和连续性的历史类别,也并非是唯一史观,不同社会具有直线性时间观,也同时存在不连续性, [25]例如克斯汀.海斯翠普(Kirsten Hastrup)就认为历史的一致感并非社会实情,而是高度知识化的启蒙传统产物,是一种哲学推论,特别是认为欧洲史具有独特和一致性的观念,她指出: 启蒙运动对于怀海德(Whitehead)所谓的「许多中的一」(One in Many)的追寻,还一直主宰着历史研究。并让我们相信只有一个现代的、直线的和累积的历史--这就是当世界其它地方都还处于历史之外时候,欧洲所特有的历史。《他者的历史》说明情形正好相反:在「一」的里面其实有很着「许多」。 [26] 实质的文化交流和学科整合带动了新发展,例如沙林士(Marshall D. Sahlins)认为:「历史学概念在人类学式的文化经验刺激下,出现了一种新爆发。」[27] 当人类学家把「他者」的历史放在显著地位时,具支配性的历史再现传统的说法,受到质疑,而欧洲的独一性(uniqueness)也渐被类别的模糊(blurring of genres)所取代。 将世界史重写成一种非驯化的(non-domesticates)多元历史,应该是人类学对历史研究的重大贡献。[28] 这样的观念,被大量运用在反省欧美学界对过去历史写作的同时,也影响了「非西方世界」文化主体的自觉,例如八○年代以来汉学的中国论述,或对于世界史的再认识。人或民族是经由「他者」认识自我,就如同西方在向外扩张与众多异文化接触中,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性,而这也说明了何以后现代在学界传播之所以起自人类学界,而向「历史」寻求最终的答案,「解构」自己所建构的历史,再次寻求崭新的历史视野。 问题是:在历史叙事中,不要或不是欧洲中心论,能是甚么?如何能超越东西方对抗论述模式?或者是要满足于各文化主体的特殊性?在解构上述「欧洲中心思想」所形成的一元化支配思维后,在多元而殊异的文化之间,能否具有一种跨文化原则(transcultural principle)可为不同文化所共同遵循?对于这个问题,有两种不同看法盛行于当前国际学界:其一,抱持普遍立场的「文化普遍论」(cultural universalism);其二,主张特殊性的「文化相对论」(cultural relativism)。 文化普遍论者相信某些价值观点具有普世性,如人类尊严、自由、民主、平等、博爱、正义等,但文化普遍论者也同时较容易流于文化或种族的优越感,如前述的欧洲中心史观及绝大多数的科学主义(scientism)拥护者,如亚达斯(Michael Adas)宣称:以西方机器工业文明作为标准,来衡量人类行为及价值的情况,已愈趋明显,而十九世纪世界史,正是见证这一过程的时代,经由这个过程,人们可以建构一个超越文化的客观标准。 [29]在二十世纪八○年代之前,文化普遍论者拥有相当多的信徒,至今它与另一反对这一见解的文化相对论者,仍构成有关人类文化史的两个争议性论述,例如赫屈(Elvin Hatch)就质疑不同文化系统之间可以存在绝对价值标准。由于文化相对论者,大多着重异文化系统对道德、认识、感性、概念及语言的差异,因此认为文化普遍论者的主张将忽视甚至曲解其它文化价值,而难以排除文化或种族的优越性。[30] 上述两个立场的论证,至今未息,只是自十九世纪中期以来,西方挟其技术生产能力,抱持文化普遍论的看法,仍占有优势。 抱持上述相异文化立场者,对于整体世界史图像的建构,将绝然不同,如自十九世纪西方冲击开启中国现代化运动以来,如何批判继承中国传统思想,一直是近代中国思想界的重要课题,从早期自强运动到康有为试图逐步引导中国走向世界性的大同文明,而同时期的章太炎则试图建立一具有特色的现代中国文明,两人所提出的文化观点,一直是近代中国所面临的两个发展方向。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