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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史馆建制与馆内外修史实况的考察(2)

此阶段撰成高祖至武宗的实录二十六部,(17)其中有的因故数度修改,有的则有两人以上先后撰写。国史亦有多部,但不如实录完整。懿宗至哀宗四朝,地方军阀掌握国柄,急于问鼎,决不允许为李唐王朝招魂的东西存在,所以朝廷虽屡屡令修实录,却往往“逾年不能编录一字”,(18)史馆名存实亡。
    为了保证修史顺利进行,还制定了一系列条文。尽管执行有松严,但却始终存在,经常修改、补充。据《唐会要》所载“诸司应送史馆事例”,规定应送文书资料达十五类之多,详细规定上报期限、途径、部门等一应事项,职责分明,以防推诿。贞观时修史成绩斐然,除了诸史各有所本外,大量资料必然起了补充作用。为了保证搜集资料,还予史官相当大的特权“如史官访知事由,堪入史者,虽不与前件色同,亦任直牒索”,并“限一月内报。”(19)对史官的选择,一般也较严格。高宗咸亨元年十一月的“简择史官诏,”还将史官分成两部分,其中修国史必须择德才兼备者,否则,“虽居史职,不得辄令闻见所修史籍及未行用国史等”。(20)当时一方面是许敬宗徇私稼植、窜乱旧史,一方面却雷池森严,十分矛盾。细析之,高宗虽有明令,但似难实行,而且朝廷也不注意贯彻,否则不会仅隔二年又有朱敬则择史官之请,而且朱的请求不了了之。安史乱后,旧制尽堕。代、德间又屡有申明,间有新规。此后渐繁。元和六年,史官统分为两类:登朝官皆为修撰,非登朝官都为直馆。修撰中以一人官高者判馆事,其余名目皆停。(21)宪宗力图重振,大力整顿,馆职名目至是方简,而且有了实际主持人。宣宗时,为了提高史官地位,废直馆之职,代以修撰,以廷臣充任,四人分修四季之事,与前朝修撰不得超过三人的旧制相比,大为转圜。
    史官职衔越来越高,制度越来越完善,在这种现象的背后,却是朝令夕改,史馆日趋式微。官修史书需要稳定的社会环境,而唐代政治日败,至宣宗已入末期,虽欲扶植史馆,不免徒劳。
    二、史馆修史简评
    史馆修史,历来贬多褒少。理由无非是统治者便于控制,使史书为维护其统治服务。其实,史著为政治服务任何朝代都属必然。具体考察唐代的史馆情况,其政治干预各阶段却也还有所不同,对它的程度和后果应予恰当估计;此外,要注意到始终存在馆外修史的情况,文网密中有疏。评价史馆功过,主要标准应该是:它的存在与否,利弊孰巨?平心而论,利大于弊。六部正史,蔚为壮观,固不必论;数部国史之成,为后代修唐史奠定了基础,比较完整的实录、断断续续修成的起居注、时政记、圣政记等第一手资料足供采择。没有史馆的持续工作,靠个人要想取得上述成就是不可思议的。刘知几富学识、经验,却未能独力修成一部有影响的记述性史书,并非其他原因,正是资料、物力的匮乏。
    政治干预的结果如何,与时政和史官素质大有关系。太宗时影响不大,高宗以后则多能得逞。但也有斗争。武后时,幸臣张昌宗逼张说诬告魏元忠,宋璟、刘知几等鼓励张说当廷揭露昌宗阴谋,吴竞实录此事。数年后,张说入相,读《则天实录》而不满,“频祈请删削数字”,被吴竞断然拒绝。(22)当时告讦成风,酷吏肆虐,史臣却敢与灸手可热的佞臣抗衡,并实录其事而无恙,证明史馆有相当的独立性,其成员的人身安全亦较一般朝臣有保障。此后愈不堪。宪宗元和六年,宰相李吉甫因与前相有隙,竟至罢免全体史官。这时的干预明显加深且已由史书扩大到撰者。武宗时,宰相李德裕公然奏改《宪宗实录》,削其父吉甫恶迹,并迅速成帙。他还因此重拟修实录体例,以掩其迹。虽朝野哗然,武宗亦知之,却不能匡正,直到宣宗时才“施行旧本,”可谓肆无忌惮。(23)对修史的干涉还来自宦官。玄宗始,宦官渐得势,但他们要通过皇帝发生影响,与修史无直接关系。德宗以后,宦官执掌军权,权势恶性膨胀,其影响渗入各方面。文宗太和五年,因韩愈所修《顺宗实录》“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于上前屡言不实,故令刊正也。”此书自穆宗以来,“累朝有诏修改,”皆未果。这次亦幸亏监修路随作了抗争,以“韩愈所书,亦非出己”为理由,要求“其实录伏望条示旧记最错误者,宣付史官,委之修定。”不愿全面删改。最后只删去“所书德宗、顺宗朝禁中事。”未全改。此书今本罕见宦官恶迹,恐即删改之本。(24)韩愈本传回护宦官,说刊改实录是因为“繁富不当,叙事拙于取舍,”并说修改因愈婿“李汉,蒋系在显位,诸公难之。”其实李、蒋二人不过史官而已,并非在“显位”,“诸公”者,即路随传及唐会要中要求修改实录而“表章交奏”之“庶寮”,朝中宦官的爪牙。(25)至于以韦处厚别撰而厚诬韩愈,更属无理,唐代数人先后修一帝实录并不稀见,六帝拥有两部以上实录,高宗多达五部。(26)
    终唐一代,在史馆发挥功能的各朝,都有干涉修史之事发生,涉及史书内容、史官、修史体例,等等。干预最早限于皇帝,后来则权臣、宦官都可弄权,史馆工作干扰日甚,成就日减,所以刘知几说:“首白可期,而汗青无日。”(27)但是,干预的结果各异:有的无作用,有的部分影响,有的完全得逞。原因在于时政和史官们的态度不同,已具前说。唐代史官忤旨或得罪权贵,虽有罢免之例,却从无杀身之祸,史臣不但待遇优渥,而且人身安全也远胜朝官。我们不能夸大政治干预的程度,进而否定史馆的主导方面。
    三、馆外修史
    与馆修史书相始终的是馆外修史。又可分成两类:1.私修,包括完全私修与先私后由政府资助续修两种形式。2.经“制许”而修,是官修的另一形式,包括随任修、在家修和在集贤院等处修。私修最早的重要著述当推李延寿的《南北史》。延寿父大师修南北史,用编年体,卒后,延寿改为纪传体,于贞观十七年成书。中宗时元行冲撰《魏典》、亦系私修。此外,吴竞于武后、中宗时与修国史,因监修武三思等曲笔,遂退而私撰《唐书》、《唐春秋》,主旨是“善恶必书”,记事自大业十三年迄开元十四年。但历时二十多年仍未杀青,原因是物质条件的限制。后来不得不请赐抄手、纸墨等。玄宗先后令竞于集贤、史馆续修,但因外任终未能就遂带草本赴任。这是形式最复杂的修史。值得注意的是,吴竞所修乃国史,自东汉以来,历代严禁私撰,但唐代居然可以破例,并且在入馆续修未毕的情况下,还能携草本外放。竞虽自言:“既将撰成此书于私家,不敢不奏,”似乎不准私修,但这是在二十年后要求资助时才奏明的,显系自解的托辞。(28)吴竞还“以《梁》、《陈》、《齐》、《周》、《隋》五代史繁杂,乃别撰《梁》、《齐》、《周》史各十卷,《陈史》五卷、《隋史》二十卷。”(29)五代史乃贞观时馆修之史,私家亦可别撰。贞观以后,史馆渐乏活力,重大成就出于私修,代表作是《史通》、《通典》。《史通》是第一部系统的史学批评著作,它除了评论具体的史书之外,还试图对唐以前史学进行归纳、总结,具有颇高的理论价值。经安史之乱,史书的原有体裁的借鉴作用明显不够,杜佑遂在刘秩《政典》的基础上,历时三十六年修成《通典》。佑自述鉴于前人史著“多陈紊失之弊,或阙匡正之方”,(30)于是从典章制度的沿革废兴中探寻致治之道,以救时弊。史评、典志体的成功,在体裁上另辟蹊径。它开始了对史学自身发展的总结;使对历史的研究从记载人物、编年系事的动态扩大到典章制度的静态方面,使历史研究多样化,有利于各种体裁的互相补充,免于偏颇。朝廷对私修采取默许态度,不目之非法。当有人指责刘知几身为史官而私著述时,朝廷也不过调其入京领史事,并不追究。甚至贬黜之臣亦可私自撰史。如肃宗时柳芳徙黔中,巧遇高力士,遂以国史中疑事询之,著成《唐历》,以补吴竞之不备。此书详赡信实,司马光修《通鉴》时曾大量援引。正因为优待文人,政治干预尚能限于一定程度之内才有正史大盛于前,史评、典志崛起于后的繁荣景象。
    馆外官修史书亦甚多。开元八年,诏张说赉国史就并州随军修撰,二十五年又奉诏于家中修。开元十四年,诏吴竞于集贤院修撰。又如穆宗长庆三年,宰相杜元颖监修国史,因分修《宪宗实录》的沈传师外放,元颖乃援先例,奏请让沈随任续修,得到诏许。甚至有虽被贬黜而不废史职的情况,如令狐峘在贬所著成《代宗实录》。由于馆外修史成风,史馆日轻,大臣多欲增重之。开元二十五年中书侍郎李元竑奏请,令馆外修国史者移入馆内,“以重其职,而秘其事。”(31)但是,无法一以贯之。
    馆修与馆外修史,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控制与反控制或减弱控制的斗争。太宗时,统治阶级充满自信,政治较民主,允许一定程度的不同意见的存在。反映在修史上,不但集中精力于馆修,也默许馆外修,质量也较高。高宗以降,馆职日滥,监修常为佞臣,不但以个人好恶著史,而且妄改前人著述,加之史臣动辄得咎,遂无优秀史书问世。正直之士或愤然脱离史馆,或退而私修。安史乱后,外有藩镇抗命,内有南衙北司之争,大权旁落。朝廷要务在重执权柄,放松了对修史的控制,馆修制度日渐衰落,重要史著多于馆外撰成,成就远过馆修,虽屡有各种奏议欲增重史馆,但多成具文,颓波难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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