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把几千年的文明史全部归结为阶级斗争史,忽略了非阶级因素,如生态环境、风俗习惯、生活方式、民族心理、人物性格以及偶发事件对历史的影响,从而把一部分史学研究的内容摒弃在视野之外,留下许多薄弱环节,无人问津。阶级斗争的绝对化导致研究方法的简单化,历史成为阶级斗争的教科书,历史人物也都是阶级斗争规律的人格化。早在60年代,有识之士就呼吁阶级斗争是红线不是红布,岂止是红布,上下五千年全是红彤彤,农民战争和儒法斗争就是一切,课题愈来愈窄,老调老弹,千篇一律,令人望而生厌。这种局面的改观,必然要在理论上有所突破和前进,而理论上的建树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冒犯正统又往往有意想不到的干扰,学术上不能自由地充分展开讨论,又怎能彻底澄清“左倾”迷雾,开拓新的领域? 二是对几千年文明史的研究,分割在精神文化和物质文化的各自领域,缺少对这两者相互影响、制约、渗透的综合研究。精神文化又偏重以思想家的思想作为研究对象,对当时的社会效应和群众意向缺乏真切的了解。如果无视这种现象,不结合当时当地的社会环境。进行纯学术的价值判断,有可能导致文化的理想主义,脱离历史的实际。由于只重视文人思想的研究,忽视民众的文化传播,又可能失却许多可以发掘的宝贵资料。在明清之际,非圣、非君、非经的思想广为流传,谴责昏君奸相的时事剧,戏谑如来佛的笑话,嘲弄孔子的俚言屡见不鲜,而《明夷待访录》在当初并未传开,真正活跃在民间的谣谚、俗曲和话本中的民主性锋芒,形成对正统思想的冲击,却是一个不可低估的力量。如果把思想家的思想放在这样广阔的文化背景中去考察,而不局限于查考师承源流,可以更加深切了解思想家们怎样汲取民众的滋养,搏击时代的潮头,成为文化伟人,可是又有哪本思想史的著作能把审视点下移到民众中去,写出这样的景象呢? 三是既往的历史都是人们实际生活的历程,有前进的步伐,也有倒退的足迹;有光明,也有黑暗;有智慧,也有愚昧;有合理、不合理,也有非合理、非不合理的一种存在,这是生活的本色,也是实实在在的国情,正是这五色斑斓才构成多姿多彩的历史。只用进步与反动,唯物与唯心,革新与保守的二分法界定生动活泼的万千景象,不能不简单化。只言进步、精华、成就的辉煌,无视落后、愚昧、糟粕的不良影响,似乎成为一种偏执。《丑陋的美国人》可以在美国获奖, 《丑陋的中国人》在中国却遭受非议。写农民战争只能大颂特颂,剖析农民的落后性则为史学的禁忌。所以当邓小平同志在十二届三中全会上指出:“小生产的习惯势力,还在影响着人们。这种习惯势力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因循守旧,安于现状,不求发展,不求进步,不愿接受新事物”时,这个科学论断可以在现实中找到大量依据,却很难与既往的史学著作相衔接,这不能不是史学研究的偏失! 史学研究的对象是过去,而不是陶醉过去,它的社会效应是面向未来,有助于人民吸取历史经验,清扫前进中的障碍。我们不仅要弘扬中华民族的光辉业绩,更应该指出曾经有过的历史重负,只有将这良莠交错的真象,全部交给人民,让人民在历史发展规律的指引中受到启迪和滋养,加深对国情的真正理解,激发振兴中华的责任感,推进社会变革,才是最深沉的爱国主义。 上述三方面从不同角度反映史学由于缺乏丰富的内涵,造成学科建设的不平衡和研究内容的贫乏,这是史学研究长期以来难以摆脱简单化和概念化的学术原因,也是某些历史著作不受读者欢迎的重要因素。要真正克服上述三不足,不仅要在学科上补缺,知识结构上调整,人才重新配备,更要在理论上匡正,从观念方面纳新。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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