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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友]约瑟夫·坎贝尔:好莱坞帝国的神话学教父(3)


    三、个人神话的影像书写
    坎贝尔的神话学给电影创作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促进了美国个人神话的建构和影像书写。他从世界神话传统中寻找与西方个体精神相契合的思想遗产。在他看来,史前猎人神话是张扬个体精神却在后世衰落的伊甸园,而西方世界拥有复兴这一天堂的契机。欧洲本土神话(古希腊神话、凯尔特神话等)继承了史前猎人神话的精神遗产;这一血脉又延续到12世纪以来的神话诗人(包括文学家和哲学家甚至科学家)那里,他们的著作代表了个体创造精神的复苏。虽然坎贝尔的观点有待商榷,但是他的研究却为好莱坞世界宣扬个人英雄主义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神话资源。在传统神话失效的时代,每个个体都成为自己故事中的英雄,他们必须像圣杯骑士那样去寻找能够将自己从精神荒原中解救出来的圣杯,通过自我选择,书写个人神话。
    坎贝尔后期所提出的创造神话和个人神话与前期著作《千面英雄》是一脉相承的,他努力在西方现代社会复兴史前衰落的张扬个体精神的天堂。《千面英雄》中的英雄探险是彰显英雄自我选择的旅程,选择是他们创造自我的方式。美国电影在借鉴了这一叙述模式的同时,也在书写基于自由选择的个人神话。坎贝尔在以“个人神话”为题目所作的讲座中提出了如下的问题:
    “假如我完全陷入了的困境之中,假如我热爱的所有事物和我所为之奋斗的思想都被摧毁,我将如何生存下去?假如回到家中,我发现我的家人被杀,房子被烧掉,或者是我所有的事业都被这种灾难或者那种灾难毁掉,还有什么能够支撑我活下去?”
    在传统神话失效的时代,人如何应对偶然和无法预测的灾难的冲击?在身处绝境的情况下,支持人活下去的精神动力来自哪里?好莱坞的很多电影都以某种方式回应了这些问题。华人导演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就在回答这一具有普世性的问题。派(π)意味着人生就是无理数。人生这种无法预测的特质就像《阿甘正传》(Forrest Gump)中的那句著名的话,“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的味道”。在派举家迁往大洋彼岸的途中,他们遭遇了狂风暴雨,除他之外,家人都随着轮船沉入海底。派如何在充满危险的大海之中生存下去?他用自己的行动谱写了个人神话。在求告无门的困境中,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他必须赤裸裸地面对生命吞噬生命的自然法则,也必须在自己身上发现英雄力量显现的方式,成为自我的神圣中心。因此,在远离人类世界的大海上,派成为自己的救世主,完成了自我救援。
    此外,在坎贝尔的理论和具体实践的激励下,好莱坞创造出众多文化英雄的形象。探险归来的英雄只有分享从探险中获得的有利于群体的恩赐,他们的探险才能成为书写个人神话的旅程。坎贝尔用自己的实践书写他的个人神话,他被尊称为呼唤体验的导师,因为他一直努力在神话世界中寻找精神启示,并乐于将这些智慧与众人分享。在人生的晚期,坎贝尔从学术研究到具体实践都转向了现代社会。在学院退休后,他有更多时间扮演现代社会中的神话阐释者的角色。他在各种不同的场合举办了大量的讲座。这对已经步入老年的坎贝尔来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只是希望能与更多的人分享神话给予他的启迪。他的著作《指引生命的神话》、《朝向狂喜之路》等都是讲演集;《敞开的生命》和《神话的力量》以及《英雄的旅程》等都是采访录。坎贝尔是在履行从神话世界归来的个体的神圣使命,他用自己的行动书写个人神话。
    在他的启发下,好莱坞世界出现了许多书写个人神话的文化英雄。这些电影讲述的是神话学家、探险队员、考古学家、符号学家等文化英雄寻找答案的探险。坎贝尔将张扬个体精神的哲学、文学家甚至科学家尊称为神话诗人,因为他们打破传统的束缚,改变和重写了历史。影片中的文化英雄便是此类人物。比如《国家宝藏》(National Treasure)中的探险队员,《丛林奇兵》(The Rundown)中深入到热带地区寻宝的考古学家,《达·芬奇密码》(The Da Vinci Code)中的神话符号学家,《异形》(Alien)系列前传《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中寻找答案的科学家等等。这些文化英雄与大侦探福尔摩斯相似。他们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在文化迷宫中展开寻找答案的旅程。
    四、从神话治疗到影响致幻剂
    神话的力量给电影创作提供了持久的创造力和生命力。《星球大战》六部曲开创了科幻电影的辉煌盛世。而动画系列剧《星球大战:克隆战争》(Star Wars:Clone Wars)利用动漫的形式继续讲述英雄在太空世界的历险,在2014年该剧就已经出到了第六季。迪斯尼于2012年10月收购了《星球大战》的版权,《星球大战7:原力觉醒》(Star Wars:The Force Awakens)以及《侠盗一号:星球
    大战外传》(Rogue One:A Star Wars Story)已经上映,而《星战8》甚至《星战9》等的拍摄和上映已经排上日程,而由该动画帝国所制作的动画系列剧《星球大战:义军的崛起》(Star Wars:Rebels)到2017年已经出到了第四季。《变形金刚》(Transformers)从动画转变为由真人参演的科幻电影,并继续上演钢铁时代的善恶战争。《阿凡达2》(Avatar 2)试图在2020年上演王者归来的大戏。
    宗教学家伊利亚德认为,现代社会的小说和电影借鉴了大量的神话主题,神话元素渗透到日常生活之中,甚至阅读本身也具有神秘体验的特征:
    “现代人可以获得一种与受神话影响的‘从时间中出现’相提并论的、‘从时间中逃出’的感觉。不论现代人是否通过阅读一个侦探故事或者进入任何一本小说所表达的陌生时间宇宙来“消磨”时间,阅读活动都使他脱离他的个人的时间绵延,使他融合到其他的律动中去,并使他生活在另一个‘历史’之中。”
    如果说阅读可以使人们从世俗世界中逃离出去,进入另一世界,那么,电影同样具有类似的、使人们从社会的束缚中超脱出去的魔力。坎贝尔认为欢乐死者乐队的表演在现代社会的作用与古希腊的狄奥尼所斯仪式相似,因为他们的音乐具有使众人消除结构性的差异,达到神秘同一的魔力。优秀电影也具有使观看电影的观众消除彼此之间的差异、获得神秘同一的魅力。但是,被现代社会体制结构压制的小人物,也只能在世俗社会的间歇寻找到片刻的这类幻觉。影片盈利至上的原则使这种同一成为电影宣传的噱头,影像神话最终成为商业资本用重金所打造出的美丽泡沫。英雄救世也仅仅是在现代社会机器的压制之下苟延残喘的小人物所臆想出来的、自欺欺人的幻象。所谓的“现代神话治疗术”有可能沦为处于现代荒原的精神致幻剂。
    此外,科幻电影利用现代科技所带来的宇宙图景,创造属于这个时代的故事,这种方式是否能唤醒人们对宇宙的敬畏?由于电影奇观寄生于高速发展的科技特效,而科技总在宣告先辈过时的前提下,昭示自己的进步。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人们曾经举行盛大的欢庆来迎接的所谓的进步,也无法拒绝自己必将走向没落的命运。科幻电影的异常华美却会迅速老化的外表是它的不治之症。这些电影在带给人们短暂的感动之后,迅速成为陈旧的历史。在高速转变的科学所造成的纷繁复杂、迅速交替的意象中,人们无法获得关于确定性和永恒的信息。
    最后,在宣扬美国梦的电影中,每个人只要足够努力,他就可以成为英雄,可以拯救世界,所有的质疑和阻难都是英雄成功路上的点缀。一场伟大的胜利正在呼唤着他,整个世界都在享受英雄诞生的狂欢。不过,这种将个体的自我选择演绎到极端的电影,使快餐化的蜜糖英雄坠入了自我帝国主义的漩涡之中。而英雄的盛宴和冒险的法则,如果被褫夺了英雄神话的精神内涵和宗教意蕴,最终也会沦为毫无生命力的仅供瞻仰的化石。
    (原文刊载于《百色学院》2017年第5期,注释及参考文献详见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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