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网-中国历史之家、历史上的今天、历史朝代顺序表、历史人物故事、看历史、新都网、历史春秋网移动版

首页 > 中国史 > 史学理论与史学史 >

近代新文化主体思想的形成与发展述评(2)

另一位新文化人李大钊,虽将东西文明根本不同之点概括为:“东洋文明主静,西洋文明主动,④”并认为“东西文明互有长短,不宜妄为轩轾于其间”。但他贬中扬西的倾向亦十分清楚。李大钊在罗列东西国民性的各种差异后,着重指出,“就东洋文明而论,其所短约有数端:(一)厌世的人生观不适于宇宙进化之理法。(二)惰性太重。(三)不尊重个性之权威与势力。(四)阶级的精神,视个人仅为一较大单位中不完全之部分,部分之生存价值全为单位所吞没。(五)对于妇人之轻侮。(六)同情心之缺乏。(七)神权之偏重。(八)专制主义之盛行。”他的结论与陈独秀几乎异曲同工:“中国文明之疾病已达炎热最高之度,中国民族之命运已臻奄奄垂死之期。此实无容讳言。中国民族今后之问题实为复活与否之问题,亦为吾人所肯认。顾吾人深信吾民族可以复活。可以于世界文明为第二次之大贡献。然知吾人苟欲有所努力以达此志的事,其事非它,即在竭力以受西洋文明特长,以济吾静止文明之穷,而立东西文明调和之基础。”为此,李大钊大声疾呼,对于“从来之静止观念怠惰文明之态度”,实行“根本扫荡。”
    承认中华民族的“劣等”地位,必然引发文化人对造成国民劣根性的历史的、文化的、心理的、社会的诸种原因的继续探究。这就不得不涉及到对两千年来在中国文化界占有统治地位的“孔教”重新进行历史评估。陈独秀一马当先,他率先提出,孔教与新社会、新国家、平等人权,新信仰“不可相容。⑤”他将文化变革的锋芒直指孔夫子这尊遗害中国两千年的“偶像”。历史象是开了一个绝大的玩笑。昔日戊戌维新“离经叛道”的首领人物,当年辛亥风云中意志坚定的革命先驱,过去西学东引的布道者们,在这一新的文化挑战面前,却走向了反孔的负面。康有为几乎是用传统的宗教仪式,用三跪九叩礼来崇祀孔子,主张定孔教为国教;孙中山先生亦不敢苟同,他对新文化人所持的反传统主张颇有微词,不以为然;林琴南则以泼妇骂街的口气致函蔡元培,极力诺言诋毁那些反对旧文化的新文化人,盛推“千古至圣”的孔子。传统文化情结纠缠着、制约着人们,使人们本能的偏爱于它。
    易白沙的《孔子平议》,可谓从新文化角度指名道姓公开评估孔子的首篇论文。易白沙认为,孔子学说本有两面性,即主张君权,又取悦当时平民,因而它能从一普通学派发展成为一股社会势力。孔子之所以被历代统治者、野心家所神化,所利用,“是不能不归咎孔子之自身矣!”他数落孔子有四大错误:尊君权,讲学不许问难,少绝对之主张,重做官不重谋食。易白沙的论文发表于1916年2月,当时正值袁世凯悍然称帝,尊孔之风甚嚣尘上,文章的针对性自然十分明了,尽管他行文仍相当温和,但在当时的思想文化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故有人将《孔子平议》称为“打倒孔家店”的第一枪。
    接着,陈独秀、李大钊利用所谓“天坛宪法”草案中规定“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一条大作文章,向“孔家店”发出了连珠炮,把对孔子的三纲的批判,同对封建专制主义的攻击紧密地联系起来。李大钊提出:宪法是“全国人民权利之保证书,⑥”而孔教则是“历代帝王专制之护符”,北洋军阀明文规定尊孔,则宪法“将为束制民彝之宪法”,“将为野心家利用之宪法”,“此专制复活之先声也。”陈独秀则一针见血地指出:“孔子生长封建时代,所提倡之道德,封建时代之道德也;所垂示之礼教,即生活状态,封建时代之礼教,封建时代之生活状态也;所主张之政治,封建时代之政治也。封建时代之道德、礼教、生活、政治,所心营目注,其范围不越少数君主贵族之权利与名誉,于多数国民之幸福无与焉。”“立国于今日民政民权发张之世界,而惟注意于少数贵族之举动云为,人伦日用,可乎不可?⑦”显然,陈独秀抓住了问题的要害。
    吴虞特别攻击了孔子所传播的封建家长制。“详考孔子之学说……莫不以孝为起点;所以教字从孝……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君与父无异也。……孝之范围,无所范围,无所不包,家庭制度之与专制政治,遂胶固而不可以分析。……夫孝之义不立,则忠之说无附。家庭之专制既解,君主之压力亦散,造穹隆然,去其主石,则主体堕地。⑧”挖封建家长制的墙角,自然是为了清除封建专制主义的基石,使专制制度失去其存在的根基。
    鲁迅起步虽迟,但他的开山作《狂人日记》所表现的反礼教精神,一开始就具有鲜明、尖锐的色彩:“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人人抱着一种这样的“吃人”心理,“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别人吃了。”结果,那些“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师生仇敌和各不相识的人,都结成一伙,互相劝勉,互相牵掣,死也不肯跨过这一步。”素称“礼义之邦”的中国就是这样一个“四千年来时时‘吃人’的地方”。看穿了历史的黑暗,于是鲁迅感觉到面前依然是“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愿人们为未来计,“救救孩子!”针对《狂人日记》的发表,吴虞又“发了许多感想”,写了一篇《吃人与礼教》。他不禁放声大喊:到了如今,我们应该觉悟:我们不是为君主而生的!不是为圣贤而生的!也不是为纲常礼教而生的!我们如今,应该明白了!吃人的就是讲礼教的!讲礼教的就是吃人的!
    从重新评定“至圣”孔子,到批判“吃人的礼教”,新文化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批判经历了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反传统主义的选择倾向亦随之日益明显。中国传统文化秩序本来在“欧风美雨”的冲击下已是摇摇欲坠,现在新文化人们明确宣布“破坏!破坏偶像!破坏虚伪的偶像!”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体系真正开始从内部瓦解了,维持达半个世纪之久的“中体西用”模式则被具有现代化意义的“西化”模式所代替。“五·四”以后,不再是要不要“西化”的问题,而是如何“西化”,亦即是走俄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还是选择英美式的资本主义制度。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