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柳先生是爱国主义者。他满腔的爱国热情,不仅洋溢在史学论著与学术活动中,还表现在他所从事的教育、图书馆事业上。门生后学记载了他的许多遗闻佚事,今略举数例如下: 1938年,柳先生在浙江大学讲学,讲到侵华日军在南京大屠杀时,义愤填鹰,激动得中风。据当时听讲的陈训慈回忆:“犹忆战事初起,(柳)师至泰和为浙大讲学,第一次即昏厥。是日余与王驾吾、张晓峰均去听讲,余所忆师以日寇深入,南京居民遭虐杀,溯说前史外族凭凌,无此惨毒,乃引孟子语:‘待文王而兴者……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意在鼓舞期待,讲到后一句‘文王’二字,声更高昂激动,目瞪遽跌……师此次病,实系犹时爱国之深。”柳先生一生中言传身教,尽心竭力,为国家培养了大批优秀专家。在小学、中学均受过柳先生教导的茅以升说:“我从先生受业八年,感到最大获益之处,是在治学方法上从勤从严,持之以恒,并认识到‘知识本身只是一种工具,知识之所以可贵,在于它所起的作用’,这对我数十年来治学治事都有极大的影响。”在大学受过柳先生教导的郑鹤声说:“一九二○年夏,我考入国立南京高等师范文史地部……在南京高师学历史的人,大半受柳先生的影响,柳先生的教学方法,以探求书本为原则。他讲中国史的时候,并不编辑课文,或某种纲要,仅就一朝大事,加以剖析,而指定若干参考书籍,要我们自动地去阅读……读了以后,要把心得记在笔记本上,由他详细批阅……他老人家的精神很好,态度很认真,虽一字之误,亦必勾出,所以我们不敢马虎。他要学生平时以阅读正史(二十四史)为主,并经常从正史中出许多研究题目,要我们搜集材料,练习撰作能力,由他评定甲乙,当为作业成绩,并择优选出在《史地学报》或《学衡》上发表。这种治学方式,的确是很基本的,促使我们养成一种严谨笃实的学风,使我们一生受用不尽……我始终以尊敬的心情,怀念这位学识渊博、诲人不倦的史学前辈。” 柳先生爱才、重才,善于发现人才,并破格予以造就。“亲受恩泽”的张其昀说:“民国八年夏,我投考国立南京高等师范,……柳师对我笔试口试的成绩,有很好的印象。……到发榜之前,没有我的名字,引起了柳师的注意。经查询结果,是体格不及格。……致被淘汰。柳师起来说,该生各科考试成绩都很优异,就这样牺牲掉太可惜,……由于他的资望,提请复议,无异议通过,到了发榜登报,我竟获得了领衔全榜的荣誉。当然一位恩师和慈母一样,尽其心力,施不望报,我那里会知道?直到我在母校任教多年,在一个偶然机会,柳师与人谈及此事,我听了以后,真是感激涕零,无法表达我的感恩。实在说,我在华冈兴学之举,以感恩图报为主要动机,奖励优秀清寒学生,是时时铭刻在心的。”所谓“华冈兴学”,指在台北华冈路55号创办中国文化大学。 柳先生长期担任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馆长,瘁心力于图书馆事业,该馆是1907年缪荃孙创建的,我国最早的由国家兴办的公共图书馆之一,拥有丰富藏书。柳先生主持馆务后,该馆更加发展。抗战爆发,南京告急。柳先生“重视馆藏图书甚于自己的家产”,想方设法将善本书一百一十箱,储藏于朝天宫地库中,又将丛书、方志等三万册,运至苏北里下河的兴化,储藏于罗汉寺和观音阁。普通本因量太大,只好留在图书馆内。抗战胜利后,柳先生回到南京,馆内藏书已荡然无存,他不顾年迈,“各方接洽,矢死力争”,费时一年,从各处收回十九万册。由于过分辛劳,他中风旧疾复发,像柳先生这样爱护国家图书,人人都说是难能可贵,寡一无双的,然而他还自我批评:“已损失了一部分,我对祖国文化未克尽全责。” 柳先生把图书馆办成真正的读者之家,无微不至地给读者以学问上的帮助。与柳先生“超过了一般师生的感情”的蔡尚思说:“柳先生是为我提供读书方便条件最多的长者。他既允许我住入国学图书馆中,不收房租及其他费用,尤其还给我一个特别优待权利,……他对阅览室的人员说:‘蔡先生为了著大部头的《中国思想史》一书,特来我馆从历代文集中搜集他人所少搜集的宝贵资料,我们必须尽力支持他。他的贡献也等于我图书馆的贡献。……即使一天要阅十部、二十部或者更多的数量,你们都要到后面藏书楼把书搬来供他使用。”“柳先生是对我鼓励最多的长者。一九三五年九月,我应上海沪江大学的聘请,向柳先生拜别,并再三感谢他给我最多读书的机会,他特送我到图书馆外的路上,回答的话竟是:‘在我主持这个图书馆十年后,才得到您来把馆藏集部图书的蠢鱼弄死或赶跑,……我倒要大大地感谢您哩!’他还赠给我一帖横幅,写着南宋陈亮的两句豪言壮语:‘开拓万古心胸,推倒一时豪杰’作为临别赠言。” “道德文章美,学问功夫深”的柳先生不仅在门生中享有极高的声望,史学家周谷城、图书馆学家顾廷龙、气象学家竺可桢、植物学家胡先骕、画家徐悲鸿等对他十分敬重。梅光迪、吴宓创办《学衡》,更是以他为支柱。柳先生还擅长做诗写字,负有盛名。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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