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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带砺:“虎啸部队”的山地游击战(上)


     
    
     


    陆军三十六师于一九四四年“龙陵战役”后获的荣誉虎旗


    曾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收集三十六师的资料,拼出这支代号“虎啸”部队的战史。鉴于积累少,没敢开新坑,不然把自己坑进去,后悔都来不及。别人不知道怎么样,我写军史总有个心理障碍无法克服,就是永远觉得自己资料还没收集完备。结果好多文债一拖经年,无法交差。


    三十六师是德械八七、八八师的货尾,由其两个补充旅四个补充团于一九三三年开始组建,一直拖延到四年后一九三七年一月才获军事委员会颁发军旗,这支部队先后经过红三军团与十九路军陪练喂招,战斗力在中央系里头,算是头等主力师。


    抗战开打之后,从淞沪会战、南京会战再到富金山下来,三十六师死得十不存一,一万余人能站稳的只剩八百。


    把这个师锻打出来的人叫宋希濂,宋将军八十年代后到美国探亲,说了一些赞成两岸统一的话,被台湾方面的《中央日报》撰文讥为为中共鹰犬。他倒也豁达,后来在自述出版中,欣然刊名《鹰犬将军》。我想,他所述的内容足以自证:他不是那一党一派的鹰犬,而是民族的飞鹰走狗……我觉得这很光荣阿,这是他们那一代精英的共同理想。


    
     


    左一这个才是宋希濂,拿本子是梅州佬钟彬。


    宋将军训练的三十六师是一支悍军,与其一系列的恶仗硬仗相比较,这支部队有两段游击战的战史资料不多。一是1940年初在晋东南与日军周旋数月;二是1943年5月至11月期间,该部在腾北山地与日军拉锯游击的概况。


    1942年5月5日三十六师在惠通桥力挽狂澜后,至六月间会同友军初步稳定了怒江防线。然后军委会研判错误,令滇西方面军队渡江反攻,进攻不到三日就发觉上头误判日军兵力,踢到铁板上。于是便留下“介明”部队(预备二师代号)在腾北山地与日军拉锯,其余主力撤回怒江东岸据守。次年五月,与敌游击一年的预备二师兵力疲惫,兵员损失惨重,翻越高黎贡山北麓渡过怒江撤至永平整补,腾北由三十六师接防。


    三十六师尚未完全进入防区,日军截获情报,于五月八日集结兵力对腾北地区进行扫荡。十三日突破固东、江苴镇,旋即陷瓦甸、界头,并突进至马面关。三十六师趁敌猛进之际,突然切断日军补给线,激战八日,把日军打回腾城。梁河设治局长封维德发俾省民政厅的密电描绘:听悉五月十二日之役,三十六师于仓促接防之际,击溃顽敌,英勇善战之成绩,各地民众无不鼓舞,职沿途拜访驻军长官,皆爽直英勇,和蔼可亲,据地方绅民淡及,该部纪律森严,秋毫无犯、、、、、、


    我统计了一下密电呈报三十六师歼敌人数,大约一千以上。封局长是地方行政官员,夸大战果未尝没有鼓动上头调集力量反攻腾冲、梁河之心。那么他这个设治局长便可以转正,换成名符其实的县长。


    
    
     


    怒江双虹桥今昔。


    三十六师据守腾北山地,腾城日军犹如头悬利刃,深感威胁。九月中旬,日军由密支那、龙陵各地抽调兵力,对三十六师分进合击。双方激战数日后,数个城镇相继陷落,连翻越高黎贡山渡过怒江的交通线也被敌军截断。据军统人员密报,马面关之失,是因敌人化妆成商人,利用走私道路乘隙侵入。这个缘由,我非常之相信。


    三十六师主力突围到姊妹山附近化整为零,利用山地与敌周旋一段时间,后经民众作向导,于十一月中旬从马面关以南小路攀越高黎贡山,经大塘子山之北渡过怒江(断后的一〇八团杨运洪营两百多人在此中伏,全营覆没)。


    叙述一个师几个月内的活动很简单,战报也是格式化等因奉此的几行字,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历史得细看,才能动人。可以说,腾北青山,英魂遍野。至于商人勾结军队走私,上下分肥之类的事实,乃属实际需要,战争不是纸上作业,用理想就能打赢的。


    
    
     


    陆军预备第二师旧指挥部(江苴镇),三十六师接手防务后,也短暂作过师部,很快就被日军赶了上山。目前此景非七十余年前原貌,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在原址修缮后,作为外景。


           下面是一位三十六师老兵的口述回忆。


    杨明显:(殁)


    籍 贯:云南腾冲。


    番 号:陆军三十六师一〇六团一营二连三排四班。


    军 阶:一等步兵。


    抗战忆述:


    十六岁时,我替村里一家富户家帮工,工余闲时我就在村边的树林里玩耍。那次看到一只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捡起地上的石头掷那只松鼠,没想到树丛里钻出来几个人,吓了我一跳。他们很和气地问我:小鬼你是当地人吗?我回答是,记得后面还问了好些问题,具体记不清问什么了,只记得让我给他们带路。


    当时界头被日本人占据了,我们绕路从严家寨上山翻下去,坐船渡过怒江,一船可以坐三十多个人,有一架飞机在头顶上盘旋掩护。过江后到巍山、漕涧,在漕涧住了四、五天到凤仪过沧江,最后到邓川。


    带出去了以后我才知道他们是在腾冲打游击的三十六师,被腾冲城出来扫荡的鬼子打散了,躲到了我家明光镇东山村附近。我这次跑了出来,觉得外面的生活很有意思,不想再回去放牛,因此当国军,被分在三十六师一零六团一营二连三排四班,这个师有一万二千人左右。


    
     


    一九四四年。雨季,三十六师(?)在高黎贡山上行军。


    我们团长姓谷、营长是姓杨,连长有两个我记得有一个姓李。


    这个李连长我印象最深,四川人,矮矮小小的,听说在打惠通桥的时候,子弹从他脸穿过伤着牙齿,因此要吃软的东西。李连长比较厉害,他带着我们去楚雄接七千多新兵。在凤仪休息时候看到第X军的参谋去嫖婊子,巡逻的宪兵不知道他身份,冲进去检查,惊扰到这个参谋,他出来就要打这些宪兵,还使劲骂他们。


    李连长睡着被吵醒,听着参谋不讲道理,发火掏出手枪冲出来说:妈逼你什么军部参谋算个鸟,老子是从腾北下火线来的,说着要枪毙这个参谋。通讯员赶紧拉着李连长,抬着他的手对向天空,李连长扣动枪机,咚咚咚咚咚对着天打了一梭子。


    有一个带兵来的排长是广东的,让我们很多人围着用石头掷他都掷不中,听说日本人投掷手榴弹从来炸不到他,听说排长十二岁就学武艺,对弟兄们也是非常好。


    回来我们依然在凤仪住宿,那天晚上有两个连长去马鹏检查马灯,不知道什么原因摸到军部去了,军部里面鸡飞狗跳地闹了起来,要抓这两个连长。


    那个四川籍连长从墙直接跳了出来,跑回住宿地使劲吹哨子,各排机枪手架好机枪对着外面拉开架势,军部的人包围过来,谁也不敢开枪。伺候连长那个伙夫,拿了根柴走出去把站在最前面的军部警卫打翻了两个。


    第二天早上这个连长就被军部抓去了,放出来时他被宋司令(宋希濂)教训:妈的个逼的,你这个兵狗胆包天,敢半夜摸军部……拿起扫把对着连长劈头盖脸地一顿好打,李连长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后来李连长调到第三营当营长。


    
     


    江苴镇老街


    
     


    瓦甸(永安镇),据李正老师介绍。三十六师曾想偷袭远处山头的日军,没成功不单止,还折损了三百余人。


    
     


    云深处,正是高黎贡山北麓马面关-北斋公房,这条交通线至今仍是野外极限运动的险途之一。这是二战中海拔最高的战场,英魂遍野的高黎贡。山上吹过来的风,犹带啸声,悲凉清冽。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三十六师从这边上山撤过江后仅剩四千余人,然后补入七千广东新兵。


    
     


    三十六师渡过腾北龙川江反攻。


    一九四四年五月,七千岭南子弟从山那边再度杀了回来,人流滚滚而下。但,这七千广东仔,我只见过其中一位,余者英魂何在?


    
     


    区煜晨:九十一岁


    籍 贯:广东新会


    番 号:陆军第三十六师一〇六团二营六连


    军 阶:一等步兵


    抗战忆述:


    我祖籍广东新会,细时跟老豆老母过台城定居。一九四三年前后,台城沦陷三次,兵荒马乱不单止,仲闹饥荒冇饭食。一九四四年初,我与前头街的发小黄勇,一起系台城青云路公祠报名参军,在三十九补训处入伍,然后途径韶关、广西、贵州、云南昆明,再到大理加入三十六师一〇六团二营六连当兵。


    
     


    中国军队在渡过怒江反攻,中间握望远镜者宋希濂。


    在大理训练了半年左右,就整队出发打萝卜头,说是反攻。


    我们渡过怒江后,爬了一天的山,快到山顶的地方好冷,弟兄们就拾柴烧火焙暖。


    下午五点上下,同守山顶的萝卜头打起来了,他们打不过,退入工事死守。他们的伙食很好,有午餐肉,有罐头,然后他们用棍子叉住块肉伸出来向我们炫耀,弟兄们睇到眼火都起来,就冲过去打他们,抢东西吃。


    山上山下的日军被打死后,日军撤退到一个叫腾冲古城里,周围还有旧城墙围住,在那里日军已经没有反扑能力了,我们还有美国盟军帮助我们,用飞机炸城,买炸开。腾冲城最后是用炸药炸开城墙的,部队跑上去架好机枪,监视萝卜头的一举一动。


    日军挖了地道,在地面打不到他们,就用美国的火焰枪喷,我就没用过,我是看其他兄弟用。火焰喷过去就算躲在地堡入面都会烧被死,好犀利。阵地攻下来后我们去收拾战场的时候,好多日本仔想死未断气,成个脸黑过墨斗。我觉得打腾冲,能够胜利最重要的是有美国的火焰枪。


    腾冲巷战时,我睇住王勇中弹被击中,当时我要往前冲,冇过去照顾佢,跟住我自己也被流弹打伤了腰,被抬下去送往营地治疗,在医院听讲他死了,我哭了好久。


    我后来被送往蒲缥伤兵收容所,之后又转送到保山县的中美野军医院治疗。一九四五年四月部队调走时,我留医冇去,出院后随其他部队回广西,途中见到远征军。


    当时他们在河边煮饭吃,几十部汽车停在边上,我走过去跟一个士官讲:你们就好了,有汽车坐,不用走路,结果那个弟兄说,你来我们部队吗?我们这里还差一个人。我说好啊,于是我就加入到远征军战车第七营,战车营长叫鲍薰南。战车营到了广西百色时候,日军宣布投降了。


    
     


    三十六师一〇六团关防。


    陈重阳:(ID)连阳标统,前媒体人,现居广州。知名历史学者;民国军史专家。华师大口述史协会首席顾问,《国家记忆》影像文献展策展人。“企鹅号”军事头部大V,“今日头条”历史2017年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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