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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赖希尔]最后的歌者:口头史诗的未来(2)


    最后一名传统的卡拉卡尔帕克jïraw是朱马拜·巴扎罗夫(Jumabay Bazarov,1927—2006)。“传统的”(traditional)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根据朱马拜的个人信息,他于1947年曾跟随名叫艾塞姆拉特·姆拉布列夫(Esemurat Nurabullaev)的卡拉卡尔帕克jïraw学习演述。朱马拜当时20岁,他与这名歌手一起待了三年。这就意味着,他一路陪伴这名歌手旅行,并且在这名歌手进行演述时,他都在场,身临其境地学习演奏qobïz的技艺,试着记住他听到的史诗,给他的老师唱学来的史诗片段,老师再纠正和指导他的演述,在这种方法下,他最终掌握了三首史诗的演述。1950年1月,朱马拜的老师为他行祝福礼,由此他正式成为一名独立的、经过训练的史诗演述者。朱马拜所演述的史诗版本与他从老师那里学到的非常相近。这一点在研究他演述的史诗《阔布兰德》(Qoblandï)时,可以看出。这部英雄史诗是根据艾塞姆拉特的口述记录下来的,并于1941年出版。我自己曾两次亲自为朱马拜演述的版本做记录,一次在1990年,另一次在1994年。这两个版本虽有不同,但仍可看出它们是一个词汇上相当稳定的文本的变体。进一步来看,它们在内容、体式和用词结构上,都与艾塞姆拉特所演述的版本一致,而它们也正是来源于这个版本。
    如果在网上搜索“卡拉卡尔帕克jïraw”这个词,你会找到几段关于一位名叫巴拜甘·西米白托夫(Baqbergen Sïrïmbetov)的卡拉卡尔帕克音乐家的视频,其中一个视频叫做“卡拉卡尔帕克斯坦的国家史诗演述者”(“the national zhyrau of Karakalpakstan”)。同时,他的演述还被录入了一盘关于卡拉卡尔帕克传统音乐的CD,该CD属于“环球音乐采风”系列(“Music from the World”),在巴黎出版。巴拜甘生于1976年,是努库斯艺术学院(Nukus Art College)的史诗演述教师。他的父亲是加希斯利科·西里拜托夫(Jaqsïlïq Sïrïmbetov),正是从父亲那里他学会了史诗吟诵的技艺。我第一次见到加希斯利科·西里拜托夫是在1981年,那时他被作为一名史诗歌手介绍给我时,还在积累他自己的个人曲库。当时他演述的是史诗《阿勒帕米斯》(Alpamïs)的选段。1990年,我为他录制史诗《艾迪戈》(Edige)的演述选段,那时听闻了更多的他作为一个史诗歌手如何接受训练的故事:
    1961年,时年16岁的加希斯利科参加了一场在努库斯举办的史诗吟诵大赛。当时著名的史诗吟诵诗人凯拉迪诺夫(Qayratdinov,1903—1983)注意到了他,并允许他跟随自己学习。然而,以这种方式学习意味着仍在上学的加希斯利科只能与那位史诗歌手在一起待两个半月。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仍坚持时不时回到那位史诗歌手身边,每次待上一两个月。从这位老师身上,加希斯利科学到了专业的音乐方面的技巧,即演奏qobïz琴的技法和以jïraw的方式进行演述。但是,因为每次与那位史诗歌手在一起的时间都很短暂,他从未学会一首完整的史诗。加希斯利科有一本手稿,上面记录了他的老师所演述的史诗“Edige”。正是这本手稿连同他从老师那里所学的技艺,一同构成了他自己演述的基础。
    换言之,加希斯利科是一名已然处于传统边缘的歌者,而他儿子所接受的训练则结合了实践的(即传统的)因素(比如学习演奏乐器,学习jïraw演述史诗的特殊形式),同时也结合了书本的因素。他所演述的史诗选段基本来自于已出版的Qïyas-jïraw所演述的史诗“Edige”的文本,而这一文本很可能是根据他父亲的那本手稿和记忆修改而成。
    巴拜甘的学生之一是斯拉马特·阿亚波夫(Salamat Ayapov,生于1993年)。于是第二代非传统的jïraws便形成了。这些史诗歌手在音乐学校里接受音乐家一样的训练。通过模仿与传统教学方法建立的联系变得微弱,通过铭记老师的话语来掌握史诗文本的方法被直接背诵文本的方法所取代。
    问题随之产生:这些年轻的jïraws是“合法的”传统延续者,还是“冒牌货”?他们与传统史诗歌者的显著不同主要表现在三方面:习艺的过程、他们的曲库和他们演述的方式。关于习艺的过程,我已经提过:记诵(memorizing)已经取代了阿尔伯特·洛德(AlbertLord)所说的“回忆”(remembering)。这导致了文本化的固定性,同时也限制了改变或调整演述以适应观众。而这些年轻jïraws的曲库则只包含选段,正如现今的baqsïs那样。掌握一首完整的史诗需要的不仅是机械记忆。史诗吟诵者必须对史诗的语言、形式、内容、措辞和故事的结构(archetectonics)做到了如指掌。这同时也牵涉到另一个问题,即必须有可演述史诗的场合。对演述一首完整的史诗来说,时间和感兴趣的观众是必不可少的。但如今,这两样都不如在传统史诗歌者的黄金时代那样容易获得。
    第三个方面关系到演述的模式。非传统的演述者倾向于夸张和采用戏剧化的姿势。我已经在很多场合中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些年轻的卡拉卡尔帕克jïraws也是这种情况。
    虽然这些卡拉卡尔帕克jïraws必然被认为是非传统的,但他们仍有可能建立一个新传统。一旦他们记诵的文本已烂熟于脑中,每次演述时内容能脱口而出,他们就完全可以开始掌握诗歌习语。如果他们已经掌握了诗歌习语,他们就有能力在演述中创编,即以传统的形式自由地叙述和演唱,并灵活调整和改变演述以适应当时的情况。
    依我之见,要想使传统得到延续,重要的是要有一份保护本土文化的决心,不是像以前那样将其束之高阁,放在博物馆展柜里,而是让其融入人们的生活之中。只靠民俗学家研究口头传统是不够的,口头传统的传承人还必须对他们自己的文化遗产抱有兴趣,并且感到自己不仅有责任保护它,还有责任积极发扬它。这些年轻的jïraws有很高的热情,这至少对未来一段时间来说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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