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他性变迁：基诺族食人者传说的人类学解读(4)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1:11:40 《西南边疆民族研究》（ 朱映占 李艳峰 参加讨论
（三）“特缺”传说关于食人者的防范与消除：社会秩序的建立和维护 类似基诺族这样的无文字民族群体，传说或者“神话被赋予建立风俗、决定行为模式、树立制度的权威和重要性的规范力量。”[20]正是在“特缺”——食人者传说中，人们对“特缺”的态度和处理方式，时时提醒现实社会中的人们，在与超自然、自然和社会互动时，什么样的行为才是合乎规范的，而与此相悖的行为都应禁止或避免。 1．建立禁忌 由于“特缺”能够变换外形，人相对于“特缺”而言处于明处，而“特缺”则处于不易发现的暗处。因此，依据经验建立诸多禁忌是基诺人首先要做的。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在“特缺”传说中呈现了许多基诺族社会一直保持至今，依然在起作用的禁忌及其源头。 如在村寨中的男子上山狩猎的时候，为防止“特缺”跟踪，要使用一些“黑话”来交谈。“后来人们对‘拖超’有些认识，知道它会听人语，为了不让‘拖超’知道人们狩猎的行踪，猎人便使用‘黑话’交谈，明明是要到东山狩猎，在‘拖超’面前就说要到西山去。”[21]人们上山路过箐沟的时候，不能碰触箐沟中的石头，传说“因为从食人者寨逃出的小伙用箐沟中大石砸死了他与食人者所生的儿子，至今仍有这样一条禁忌：箐中的石头不能触动——因为它上面有食人者污血的恶气。”[22]另外，山林中的铁棕、麻棕、小木桥、臭水塘、血藤树、大青树等也不能随便接触，传说人们在老鹰的协助下，把法力高超的“特缺”杀死之后，“它的头发变成了铁棕、麻棕，人若砍这种树，全身发痒，红肿起泡；它的筋骨变成了小木桥，如果谁去搬动，就会害病；它的眼珠抓瞎后，眼窝变成大树枒杈上的或山间的臭水塘；它的肠子变成血藤树；它的手变成大青树。在基诺族的观念中这些东西都是恶鬼，人若沾惹着就要生病，就得杀牲祭祀。”[23] 而对于人类新的生命的孕育者——孕妇，“特缺”传说对其行为，还有专门的规定。如孕妇晚上不能住在山地旁的窝棚中，基诺族认为在“特缺”的眼中，孕妇是一朵花，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特缺”闻到后会跟踪而来，危害孕妇和胎儿。另外，孕妇也不能吃芭蕉花，因为芭蕉花于孕妇而言是胎儿的象征。 2．积极防范 除了建立消极的禁忌之外，在传说中人们在明了情况之后，往往也采取积极的措施来防范“特缺”。 在建盖新房时，为了预防“特缺”的攻击，人们要在兽神柱下竹篱笆编的楼板上留一个洞。传说受“特缺”诱骗和追赶的基诺族女孩——少玑就是从房屋中存放兽肉房间的角落拨开篱笆跳下楼，逃跑的。于是至今人们在此处要“留下一个可以供人出入的洞，据说这个洞就是为防范食人者而设的。”[24]特别是在埋葬死者之后，为了防范“特缺”来吃死去的人，人们要在象征死者居室的草棚的柱子上和围在四周的草排上都涂上献祭牺牲的血，还要削几根竹签，涂上狗血，插在草棚门口，从而防止野兽和“特缺”来吃死者。[25]在有的村寨“还流行着这样一种习俗：由葬礼主持人亲自削制九个木竿，并涂上狗血和黑灰，再将这些呈红、黑、白三色的木牌插入墓表的土内，其名叫‘特车阿区’——防食人者吃死者的木牌。”[26]而有的村寨是在装死者的“独木棺凿成后，用一根嫩竹子，将敞口处敲髯成秃笔状，蘸猪（狗）血与火炭末，点在棺外成紫黑色的圈圈，看去就像金钱豹纹一样，产生恐怖感。意思是人埋下后怕食人者‘特缺’来挖吃，用以吓唬他。墓地插的竹签上，上段涂血下段涂炭末，用意一样。”[27] 3．彻底消灭“特缺”：修建“特缺鲁普” 消极的禁忌和积极的防范，最终的目的都是要彻底消灭“特缺”，然而“特缺”却不易消除干净，传说死去的“特缺”的腿还会变成大青树，手会变成血藤，头发会变成麻棕，身上的污垢会变成蚂蝗、蚊子等。而最稳妥有效的方法就是挖深坑，把歼灭的“特缺”全部埋葬在里面，建立“特缺鲁普”即“特缺”墓。 在基诺族的儿歌《大家都到玩场去》中，呈现了基诺人与“特缺”斗争，建立特缺墓的过程和方法。“寨中玩场多宽敞，大家快到玩场上，基诺人知心的朋友聚一起，要把机密的事来做，要找知心的人来商量。‘拖搓’的坟上，大家来跺脚。食人的鬼，献你三包三片腌酸的肉，叫你永世不复生。‘切收’奶奶给你一枝驱鬼的板兰根。”[28] 在传说中，历史上管辖基诺族的傣族召片领对于猎杀和消灭“特缺”的态度也是明确的，他们声称：“这种吃人者不能超生，有一百杀一百，要全部杀光。”[29]显然，在地方社会中，基诺族在当地的生存空间得到了地方统治者的认可，他们抵抗和排除对其生存产生威胁的异己力量的行为得到了统治者的首肯。 随着巴卡、札果等村寨“特缺”墓地的建立，也标志着“特缺”被最终消灭了。传说中强调对“特缺”的消灭，其实就是在基诺族社会中树立这样的观点：“这个世界的万物以及生活于期间的人类，都被安排在一定的范畴之中，有些是位阶性的、有些是互助合作的，但一切都划分的得极为明确，在其中任何超脱范畴的事物都会干扰整体结构，所以必须加以矫正或消灭。”[30]“特缺”不仅吃在世的人、而且还吃死去的人，显然其不仅对人类世界构成了威胁，同样对鬼魂世界也构成了威胁，传说故事中消灭“特缺”并建立建起坟墓，既是对基诺族社会内部秩序成功维护的宣告，同时也是基诺族向外部社会标示自己的象征符号。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