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冠豪]中国当代鬼传说之概念指涉
http://www.newdu.com 2024/11/26 04:11:00 中国民俗学网 陈冠豪 参加讨论
关于鬼故事,俄国学者李福清(B.Riftin)曾在书中提道:俄罗斯民间将其称为bylichka,意思是真实非虚构的小故事,且鬼故事一般讲述的不是过去的事情,而是现在发生的,仿佛讲述者亲身经历或是看见鬼的人转述给他的。1这些特征是人们对鬼故事最普遍的认知,值得深究的是,鬼故事既以超自然的鬼魂为叙事主体,描述的是生者遇鬼的灵异体验,按理应归为幻想型故事,但我国民间流传的部分鬼故事却具有鲜明的时代性色彩,加上讲述者亲身经历的写实感,让人们常对情节信以为真,将其视为真实发生的社会事件,如此一来,在叙事类型和叙事特征上不免存在矛盾,并使鬼故事、都市传说和谣言之间有界限模糊的现象。由于国内对鬼故事的研究成果相当罕见,现有的期刊论文也普遍存在概念缺失的现象,故本文将以都市传说的理论为基础,针对我国当代以鬼魂为叙事主体且强调真实性和恐怖感的叙事类型提出鬼传说的概念,并加以分析探讨。 一、何为“鬼传说”? 神秘莫测的鬼,具有独特的文化魅力,从古至今吸引无数人为之着迷。在学术界里,也有许多学者对鬼充满研究热忱,其中徐华龙是国内研究鬼文化的代表学者,出版过一系列相关专著,计有《中国鬼文化》《中国鬼文化大辞典》《西方鬼故事》《鬼话连篇》《鬼学全书》《中国鬼故事》《鬼学》等书2,其鬼文化的研究视角主要是围绕着:鬼的由来、鬼的历代形象演变、鬼在文化风俗中的角色、鬼与宗教信仰的关系、鬼与祭祀仪式的关系、鬼与社会思潮的关系、中国鬼话的定义、中国历代鬼话流变、中国传统鬼话分类、中国鬼文化对文学艺术的影响等。在此基础上,本文将避开研究成果相对丰富的话题,以乏人问津的当代鬼传说为主要论述对象。 笔者曾在论文中将以灵异事件为情节核心并强调真人真事的民间叙事类型定义为“恐怖传说”3,但考虑到近年来,国内以“犯罪谋杀”“意外事故”“食品安全”为主题的叙事类型有逐渐增加的趋势,而这些内容也同样具有恐怖惊悚的叙事效果并重视真实性的塑造,为使研究对象更加明确,便将原先的名称更改为“鬼传说”,表明专以流传较广的人类鬼魂为叙事主体。而之所以不使用灵异传说或超自然传说的名称,正是因本文暂不将神仙和精怪列为研究对象。为明确区分鬼魂和精怪之别,笔者便进一步提出“默认机制”的概念:由于在精怪传说的叙事传统中,讲述者多会于行文中明确交代或刻意泄漏精怪的整体或部分特征,如狐狸的尾巴、老虎的爪子等等,来提示该角色为精怪;故倘若该篇传说中未出现对叙事主体具有精怪特征的明示或暗示,便可将其默认视为鬼传说而非精怪传说。而位列仙班或是有明确职能和信仰体系的叙事主体,笔者即理解为神仙传说而非本文重点关注的鬼传说。 由于从叙事特点和功能而言,鬼传说可归入都市传说(Urban Legend)的范畴,属于其下恐怖传说的亚类型之一。故笔者参考西方都市传说的时代性特质,以国内改革开放、经济起飞,社会发展迈入现代化阶段为分界点,此前的传说即是中国传统鬼传说,之后的传说便为中国当代鬼传说,其传播方式包括口头、书面、网络及影视媒体等。 关于中国当代鬼传说的外部特征,笔者概括为15点: (1)以超自然的鬼为叙事主体。 (2)贯彻“死生有别”的传统观念,亡者和生者的界限壁垒分明。 (3)承(2),故生者若和鬼接触,便会导致惊吓、伤亡等不幸事故。 (4)承(2)(3),故生者若知晓亡者的鬼魂身份后,便不会出现人鬼相恋、人鬼交好的情节内容。 (5)承(2)(3),以此观念为基础,强调并实现恐怖感的叙事效果。 (6)核心情节必发生于近期、当下,而非“很久很久以前”或古代任一时期。 (7)承(6),故核心情节多被强调为讲述者自身经验或是其周遭认识之人所亲历。 (8)承(6)(7),以此背景为基础,强调并营造真实性的叙事效果。 (9)主要叙事目的为休闲娱乐,并在社交场合中起到人际关系的维系作用。 (10)承(9),有“道德悬置”现象,不以惩恶扬善等道德教化为主要叙事目的 (11)不试图解决人鬼间的冲突,反而多突显二者间的对立矛盾。 (12)承(11),故传说主人公多以程度不等的惊吓或伤亡为结局。 (13)承(11),倘若有化解人鬼冲突的情节,多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不会成为主要内容。 (14)在最短情节中具备起承转合,能形成逻辑结构完整的叙事。 (15)在确保传说的母题、情节基干、叙事功能得以正常发挥作用下,对“实名”的使用有选择的弹性。 综合以上数点可推论,当代鬼传说是一种在短小却结构完整的叙事篇幅内,以超自然的鬼魂为叙事主体,通过强化人鬼差异所带来的矛盾危险以及真人真事的情景渲染,来激发阅听人4紧张不安和感同身受的联想,由此营造恐怖感与真实性的叙事效果,进而实践人际交流的娱乐目的。因此,总是断简残篇的谣言,或天马行空、架空现实的故事,及强调灵验性、以劝善为宗旨的神仙传说皆不在本文关注的鬼传说范畴之内。 相较于古代文学中的文人作品,当代鬼传说在国内学界一直处于边缘,可见的研究论文相当稀少。现有成果中,张婷明确限定其论述对象为都市传说中的校园恐怖传说,并先后运用海默斯(Dell Hymes)的言语分析模式和鲍曼(Richard Bauman)的表演理论来解析恐怖传说在校园讲述时的情境和特征,并在此基础上指出在口头传播之外的网络传播渠道有“拒绝交流”的差异。5赵莉则主要是从网络文学的视角来分析鬼故事流传的现象、特征和影响,但由于作者过于篇重对载体——网络的论述,从而在材料使用上出现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杂糅的现象。6杨斯康同样选取网络鬼故事作为研究对象,并将收集到的鬼故事从空间变化和人际关系的互动层面来探讨人们的心理健康和精神状态。7而甘露直接将灵异传说和都市传说画上等号并尝试对国内灵异传说进行分类,显见作者受美国学者布鲁范德(Jan Harold Brunvand)的影响,但却未能将西方理论和国内文化现象做出有机融合,遂在分类中出现如外星人、吸血鬼等外国传说。8李娟以笔仙传说为研究对象,系统地梳理古今中外的扶乩文化和研究成果,在自身的个案分析中,虽借鉴西方学者琳达·戴(Linda Degh)与安德鲁(Andrew Vazsonyi)关于传说(Legend)与事实(Fact)需通过传说实践(Ostension)来完成互动关系的观点,但作者并未实际于田野中观察人们如何用行为事实来展示笔仙传说,而是将此理论化用为传说的主人公在情节中亲身实践笔仙传说的解释。9马星宇曾撰写两篇以山东大学流传的校园恐怖传说为主题的论文,文中将校园恐怖传说定义为是在大学生群体中广泛流传、以大学校园为背景的带有恐怖、灵异、神秘色彩的传说,并将其分为三种类型,其中一类即为闹鬼传说。作者从网络文学的视角来延展校园恐怖传说的思路,在身份标识、文化认同的功能论述上,虽加入口头文本向文字文本转换的观察和思考,但同样对网络表现形式的论述着墨过多,故对传说本身的特点分析则显得相对薄弱。10 由此可见,近年来,当代鬼传说作为学术话题在青年学者间开始引起较多的关注,但可见的研究成果多为硕士论文,未形成共识也未见掷地有声的创新论述,其中仍有许多值得研究和尚待商榷之处。比如在最根本的名称使用上,在上引的期刊论文中便众说纷纭,如恐怖传说、鬼故事、灵异传说等等,未有定论,也未见一人对其研究对象提出明晰的概念定义,更遑论对各个名称间的异同比较。因此,本文既将鬼传说作为主要研究对象,首要工作自是对其进行明确的概念界定。 二、当代鬼传说与传统鬼传说 由于古代鬼传说一词易产生时代的局限性误导,且为体现都市传说反映现代化进程的特点,以求更有效地反衬当代鬼传说的当下性,故本文将大陆1980年以前,港台1960年以前,符合鬼传说定义的叙事类型称之为传统鬼传说。换言之,时代特点的体现是当代鬼传说和传统鬼传说最显著的区别,如以传统鬼传说《谢彦璋》为例,传说先交代谢彦璋近日遇害身亡,其生前每日都要吃鳖,而传说主人公是一名渔夫,某日天未亮时便准备出门捕鳖,结果在路上遇见一人,他对渔夫说: “子若不临网罟,则赠子以五千钱,可乎?”渔人许之,遂获五千,肩荷而回。比及晓,唯呀其轻,顾之,其钱皆纸矣。11 该篇传说所使用的“现金变冥纸”情节母题也可见于流传于近代的传统鬼传说,如《买烧饼的人影》就描述每天凌晨四点都有一名女子会去烧饼店买饼,某次该女子离开后,老板将她付的两个铜钱放入水盆,结果竟皆化成香灰,众人便沿路跟踪女子,最后在一座新坟里发现一个刚出世的男婴。12这篇传说的母题发生了变异,鬼魂所支付的现金最终不是变为冥纸,而是化作香灰。尽管如此,这仍是识破鬼魂身份的关键情节。而沿袭到当代鬼传说后,则如《手里的20块钱》中是描述一位出租车司机某晚收工前载到一名女乘客,到目的地后女人回家拿了50元让司机找20元,隔天司机发现钱盒里多出一张冥纸,辗转得知昨晚的女乘客几天前已过世,最后司机去太平间确认,竟看到尸体手里握着20元找零。13 借由对相同母题不同时期的叙事文本进行比较可知,主要情节皆为现金变成冥纸,传说主人公都是事后获知鬼魂的真实身份,且这三篇传说都着力渲染事件的真实性,而非强调善恶报应的观念。由此可见,在情节结构、叙事手法和母题型态上,鬼传说不论传统或当代,皆是一致的。二者最明显的差别就在于,传统鬼传说保留了旧时的社会情状和人们的认知经验,从今天的视角来说,起到从侧面记录、还原部分历史的作用。而当代鬼传说则会因时代变异而做出细节的调整,如铜钱换成纸钞,以出租车取代人力车等等,包含鬼母产子此类过时且影响合理化的情节则被删除,体现出现代化后传说自身因时制宜的进化历程。由此可知,在排除时空背景的条件后,当代鬼传说和传统鬼传说在叙事手法和特点上是相通且有延续性的。 我国以古代鬼传说为主题的科研成果相当丰富,一般从宗教学、文学、语言学等层面切入,在此便不逐一赘述。虽然古代鬼传说的研究成果丰硕,但以民间文学为视角,结合传说文本和鬼魂主题作为研究方向的论述却着实不多,尤其将古今鬼传说比较分析的情况则更为罕见,这体现了国内鬼传说个案研究不足的现状。 传统鬼传说和当代鬼传说的比较是历时性的,而从共时性的层面来看,因主题内容、表现形式、叙事目的的相似,我国当代鬼传说常和其他口头叙事文本混为一谈。但实际上,鬼传说和它们存在根本或部分的歧义,为了进一步厘清鬼传说的定义及所指,下文将对鬼传说和其他易混淆的叙事类型进行比较论述。 三、当代鬼传说与都市传说 都市传说14是带有讽喻意味或神奇色彩的、新近发生(或未经证实)的现实故事。151968年,多尔森(Richard M.Dorson)首先在《我们的活态传统》(Our Living Traditions)使用“Urban Legends”术语,把它看作是人们生活中依然活着的传统的一部分。16学界研究都市传说最具代表性的学者为布鲁范德,其于1981年出版的《消失的搭车客:美国都市传说及其意义》(The Vanishing Hitchhiker:American Urban Legends&Their Meanings)17成功地把都市传说的概念介绍给社会大众,并将都市传说分为六大类: (1)经典的汽车传说 (2)钩子和其它少年恐怖传说 (3)可怕的污染 (4)尸盗 (5)令人难堪的裸体 (6)购物的噩梦18 研究方法与布鲁范德相近的学者维若妮卡·坎皮农·文森(Veronique Campion-Vincent)和尚布鲁诺·荷纳(Jean-Bruno Renard)二人于1992年合著了《都市传奇》(Légendes Urbaines),也尝试为书中论述的所有都市传说分类: (1)警告的传奇:《生吞活物》《不由自主的食人族》《小魔怪效应与新科技的危险》《电焊工人的隐形眼镜》《浸有LSD迷幻药的包装纸》《微波炉里的猫》《老鼠骨头与不洁的食物》《被偷走的肾脏》《大卖场里的毒蛇》以及《被紫外线灯烤熟的少女》。 (2)社会抗议与动员的传奇:《摧毁云霓的飞机》《神秘的猫科动物》《浸有LSD迷幻药的包装纸》与《放生的毒蛇》。 (3)惊吓的传奇:《拦路搭便车的鬼魂》《嬉皮士保母与烤熟的婴儿》《铁钩杀人魔》《都市躁狂症》与《戴着铁链的流氓》。 (4)幽默的传奇:《火鸡脖子》《坐在金龟车上的大象》《被偷走的祖母》《倒霉的水电工人》与《强力黏胶复仇记》。19 作者坦言此分类有些刻意并过于简化,且这和布鲁范德在《美国都市传说及其意义》中的分类实为大同小异。显而易见,就文本内容而言,都市传说的理论是针对欧美当代流传的各种民间叙事所提出的,其为一种集合式概念,发挥着统合归类的作用,其下涵盖各式情节母题及叙事效果的文本内容,如社会事件、笑话、谣言、绯闻,等等。值得注意的是,在欧美学者所搜集的都市传说中,数量最多、流传最广的鬼传说便是《消失的搭车客》20,其余目前可见的有《幽灵马车夫》《哭泣的女人》《汽车里的死尸》《鬼魂为垂死之人求助》《地狱之井》《血腥玛丽》共六类鬼传说。21尽管如此,布鲁范德认为超自然传说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集子、百科全书和索引,有些现代民俗学者也并未局限于这几个类型,而是在其都市传说集子中列入更多的超自然传说,如比利时的民俗学者斯特凡·托普(Stefaan Top)在最近的一本著作中,便在第三部分“恐怖故事”中增加了一个“鬼故事”的分类目录。22国内学者魏泉在《若有若无:中国大学校园传说的个案与类型》一文将校园流传的传说做出分类: (1)确有其人其事的佳话和轶闻 A教授的传奇与轶事 B北大、清华厨师自修英文成才 C“五张半的故事”与大学生的刻板印象 (2)有其事无其人 A从军训中的“首长更黑”到“不会说话的大学校长” B考场用手机作弊的故事与学风变迁 C艾滋病患者扎针与校园恐慌 D厦门“大学男生被色诱偷肾” (3)人鬼情未了:大学校园的鬼故事 A“一条辫子”女鬼:香港到大陆的新聊斋志异 B风水·尸体·坟地 C尸体解剖和下铺的姐妹23 从以上分类方法上能看出作者受布鲁范德之影响,更重要的是,魏泉将鬼传说拎出来和另外两类传说并列,显见国内外学者对当代鬼传说的搜集整理是有一定共识的。而魏泉的分类方式也揭示了一个文化现象:中西在都市传说,尤其是恐怖传说的内容上各有侧重和偏好,我国是以鬼魂为主题的传说较为普遍,欧美则以谋杀犯罪为主题的传说为多。此差异我们从上文引用的法国学者文森和荷纳对都市传说的分类中可窥知一二,且我国的鬼传说在情节内容上还有更丰富的表现形式,现有的理论方法实未能顾及其全面性。 鬼传说既作为都市传说下恐怖传说的亚类型之一,它和都市传说中其他主题的恐怖传说之间有何差异?下文以“接电话”的情节母题为例,尝试对鬼传说和恐怖传说进行比较: 我国当代鬼传说《12点的电话!》描述说主人公连续三天的午夜十二点都会接到一通神秘电话,且电话的另一端都能准确地告诉主人公隔天考试的答案,事后主人公不断追问其身份才知道对方是已逝世的好友。24而欧美恐怖传说《孩子的计时保姆与楼上的男人》则是描述一名年轻女孩在别墅里照看三个年幼的孩子,当孩子在楼上睡觉时,她便在楼下看电视,过程中电话响起三次,女孩接起后电话另一头都只传来歇斯底里的笑声,最后发现电话是凶手在杀害三名孩子后从屋内二楼的分机拨出的。25 可以发现,在使用相同母题的叙事下,鬼传说是以破坏既有的现象认知与生活经验来形成现实与超自然之间的矛盾,像该篇鬼传说便是鬼魂借声音的形式来表现预言的情节,最后鬼魂采用自报家门的方式让传说主人公和阅听人知晓真相。而恐怖传说则是以触犯道德层面上的规范或禁忌来构建受害者和加害者之间的冲突,如这篇恐怖传说正是因为传说主人公在工作时怠忽职守才导致悲剧的发生,进而达到警示意义。换言之,同为都市传说的鬼传说和恐怖传说尽管在叙事上都强调真实性和恐怖感,但前者演绎的多为灵异现象,后者讲述的则是社会事件,两者在情节内容的选择上有本质的不同。 除此之外,鬼传说和恐怖传说在叙事手法上也有显著的差异。民俗学家尼克莱森(W.F.H.Nicolaisen)在研究美国都市传说时曾提出“推延”的概念26,即讲述者故意将影响情节发展的关键因素拖延到传说结束时才会告诉听众,像上述恐怖传说《孩子的计时保姆与楼上的男人》被“推延”的部分就是凶手原来就在屋内二楼此一重要背景。而笔者曾针对我国当代鬼传说的叙事提出“不合理事件”和“解释”结构,比如上述鬼传说《12点的电话!》27的“不合理事件”是连续三天的午夜预言电话,“解释”则是鬼魂的自报家门。其中,在“解释”和“推延”的使用上,便能有效地区分鬼传说和恐怖传说的差异。首先,在结构安排上,“解释”具使用的弹性,视讲述着的叙事需求可任意置于鬼传说的开头、高潮或结尾处;但“推延”只能被放在恐怖传说的尾声部分。第二,在性质上,“解释”和鬼传说的主要情节即“不合理事件”多为历时性关系;而“推延”和恐怖传说的主要情节则多为共时性关系。换个说法,“解释”是追溯型的背景说明,目的是催化“不合理事件”中的灵异性;而“推延”则是被隐藏的第二条情节支线,目的是将主要情节合理且完整化。 由此可知,鬼传说和恐怖传说之间存在根本的叙事差异,而目前对都市传说的研究理论多是将谋杀犯罪主题的恐怖传说作为对象所得出的,未必适用于鬼传说,故鬼传说的个案研究有其学术价值和必要性。 国内对都市传说的研究虽属发展初期,相关的学术论文却也不少,其中张敦福、魏泉28、李扬和张建军29曾译介、撰写多篇与都市传说相关的文章,对推广布鲁范德的观点起到重要的作用。此外,王杰文30和任志强31皆曾撰文对国内始自80年代的都市传说研究进行了历时性的回顾与反思。 相较都市传说的整体论述,从都市传说的视角来分析当代鬼传说的个案研究则较为罕见,如王娟指出《375公交车》传说的内容有一定模式,多是关于生与死、年轻与年老、在家与在外等一系列对立。32王杰文比较中西搭车客传说里乘客的异同,并针对此类传说延伸出的诙谐型搭车客传说,提出“反传说”的论点。33张敦福对中国的搭车客传说进行搜集,并介绍此类传说的母题差异,如车子可分为自行车、小轿车、出租车;乘客是人或鬼,结局是乘客消失,还是驾驶误认乘客为鬼,或是乘客扮鬼抢劫,等等。34黄景春是以1990年后上海流传的都市传说为论述主题,认为都市传说表现的是上海市民的生存焦虑,作者以传说角色的对立性来论述,如《上海九龙柱》传说中鬼与道士的对立,进而讨论二者在文化上的意义,并推至古代鬼话的影响。35马伊超则试图厘清《尸体新娘》传说形成和传播的历时性过程。36可以发现,诸位前辈学者皆是针对国内发展相对成熟且知名度较高的鬼传说来展开研究,不仅未见关于鬼传说全面且系统性的论述,而且还体现出国内研究成果稀缺的窘境。 综上可知,鬼传说作为都市传说下恐怖传说的一个亚类型,其无论在内容主题的选择上,还是叙事手法的安排上,都和恐怖传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加上东西方叙事题材的侧重点有别,鬼传说在我国有更为丰富的表现形式,相较欧美更具科研的优势。由于鬼传说长期未受我国学界重视,故将鬼传说此叙事类型单独作为个案来开展研究,不仅得以厘清其自身多元的文化内涵,同时还可丰富都市传说现有的理论视角。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