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宏图回忆,其实许多人内心并不愿意去台湾,在从韩国到台湾的船上,就有战友说:“我去到台湾也是死,我刺了一身字回到大陆去也是死。”“不听劝,他头一低就跳海了。” 1958年8月28日,金门炮战爆发。冉宏图等前志愿军战俘也上了前线,有的就“带着美国鬼子的步枪、自动步枪,连枪浮水游走,浮到厦门跑掉了”。冉宏图也想逃跑,但由于企图早被发现而未果。 频繁出现的逃跑事件,使国民党当局意识到,这批志愿军战俘大部分还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于是又针对战俘开始了新的政治攻势。冉宏图就曾被要求参加国民党,但他拒绝了。 “好人”、“坏人”、“中国人”,这些概念一直在冉宏图内心纠缠,他再也无法给自己下一个定义。这个被强抽壮丁入伍的百战老兵,此后再不关心政治,只是每年清明节前后,他总要面对着大海。 “在台湾烧纸,晚上做梦都想到母亲,想到弟弟……” “那个时候往床上一躺,脚就把扳机扳着,枪抵着胸口。我跟他们讲了好多次,我都没有自杀,只能够晚上掉眼泪。我说我还要活下来,回来看一下,对家里有一个交待。” 1942年春节,他被保长一根绳索捆着送进军营,就此身不由己,卷入时代风浪一生流离辗转,60多年再没回过故乡。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农民、国民党军、解放军、战俘、国民党军……似乎就是抓壮丁的那一个下午,就改变了他所有的命运。他说,他不知道应该怨谁。 1975年退役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开外,仍然是个军衔中士的小兵,孤身一人。他在家订下的那个娃娃亲,早已经杳无音信,可是他依然日思夜想着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因为父母死后,这个女人成了冉宏图对家乡最真切的具象。 1987年底,台湾当局开放台湾居民赴大陆探亲。长达38年的两岸同胞隔绝状态打破了。然而冉宏图囊中羞涩,也没有亲人和朋友资助,只能去洗胶袋赚钱,他没有家,晚上就睡在楼梯的角落里。 冉宏图终究还是回到了故乡。 2008年3月29日,他在成都下机,一路问老乡:老屋门口的柿子树和橙子树相当好吃,树还在不在?老乡说橙子树不在了,柿子树和桃子树还在。“结果我去看,那个柿子树和我一样,也已经老了。” 冉宏图把暮年的归宿选在宜昌,这是当年抗日时他打过仗的地方。 如今,冉宏图和侄子一家养了十几头奶牛,在一个很僻静的小山村里深居简出。对他来说,这或许是种慰籍,不用再向别人解释自己复杂的身份,也不用再争辩那段岁月的是是非非。他说,“在宜昌,如果有人问起来,还可以简单回答说当年我在这儿打过日本鬼子。”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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