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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齐普斯]沃尔特·迪士尼的文明化使命:从革新到复兴(2)


    一、迪士尼的神奇崛起
    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些才华横溢的插画家,如古斯塔夫·多雷(Gustav Doré)等人,通过巧妙设计的形象,独创性地诠释了他们对于童话故事的理解。19世纪后期,作为漫画书的先驱,宽边、宽幅的彩图印刷品已经在欧洲和美国传播,这些带有印刷图像和文字的画幅预示着20世纪初第一部动画片的问世。实际上,法国电影制作人乔治·梅利斯(George Méliès)早在1896年便开始尝试在他的剧集或特技电影中使用各种想象的童话图案。特别是他制作的《灰姑娘》《蓝胡子》和《小红帽》等童话版本,这些源于日常生活所产生的非凡幻想,以及对经典传统的讽刺方式让他声名鹊起。
    在法国,梅利斯并不是唯一对童话故事有浓厚兴趣的电影制片人。费迪南德·齐卡(Ferdinand Zecca)、艾伯物·卡佩拉尼(Albert Capellani)、吕西安(Lucien Nonguet)和艾蒂安·阿诺德(Étienne Arnaud),也都根据佩罗(Perrault)的《蓝胡子》《睡美人》《穿靴子的猫》《灰姑娘》,制作了与众不同的电影。然而,由于电影业本身仍处于早期发展阶段,因此梅利斯和其他法国电影制作人很难为技术以及电影流派的制度化带来重大变革。正如刘易斯·雅各布斯(Lewis Jacobs)所述,梅利斯的作品是“阐释而不是重新创造童话故事。然而,尽管是原始的,但是场景的顺序确实形成了连贯的、逻辑的和渐进的连续性。一种制作运动图像的新方法已被发明,场景现在可以专门为摄像机进行排演和选择,电影制作人可以同时掌控素材并布局”。
    20世纪早期,温莎·麦凯(Winsor McCay)等人在电影和漫画中均以不同的方式使用了童话的图案和情节。但是在早期的动画师中,无人可与迪士尼对童话故事的专注相匹敌。值得注意的是,迪士尼在动画方面的首次尝试(不考虑他制作的商业宣传广告),是他在1922年至1923年间于堪萨斯城,与乌伯·伊乌克斯(Ub Iwerks)合作制作的童话改编本,包括《不来梅的四位音乐家》《小红帽》《穿靴子的猫》《杰克和豆茎》《金发姑娘和三只小熊》《灰姑娘》,他称之为“欢笑动画公司”(Laugh-O-gram Films)。所有这些短片都是高度实验性的、开放式的、创造性的,表达了动画艺术和技术惊人的活力和独创性。此外,这些故事均发生在20世纪的美国,往往偏袒故事中的弱势群体,其中的英雄人物往往与迪士尼本人或迪士尼公司的志向相似。在《小红帽》故事中,女孩在为祖母送甜甜圈的途中,险被衣冠楚楚的“狼”绅士强奸,一名飞行员救了她并把狼丢进了湖里。在《灰姑娘》中,那位与被剥削的、勤劳的灰姑娘结婚的王子,与高贵的沃尔特·迪士尼极其相似。某种程度上,迪士尼与他所擅长的童话故事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的名字几乎成了童话故事本身的同义词。
    以20世纪初的童话故事电影为例,我们可注意到“革新”(revolutionary)的方面,它们为渐进式的创新铺平了道路,拓宽了观众的视野,使人们对社会状况和文化有更多的了解,但也有机械复制的倒退使用导致了对电影叙事的个人化和商品化崇拜。例如,童话电影中的声音最初是被消除的,图像完全占据了屏幕的主导地位,而文字或叙述的声音只能通过动画师的设计来表达,在迪士尼的作品中,动画师会在屏幕的显著位置签上自己的姓名。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里,迪士尼并没有把功劳归于为他制作电影的艺术家和技术人员。这些图像的目的,既要打破传统的光环,也要颂扬动画师的聪明才智、创造力和天赋。
    在迪士尼早期动画片中,鲜有原创情节,故事情节并不受重视。重要的是笑料,或是动画师的技术发明,从将演员引入现场与卡通人物互动,到改进人物动作避免闪光,以及为了场面而设计出滑稽可笑的场景等等,只要影像震撼了观众,在短时间内俘获了观众的想象力,让观众大笑或惊叹,那么投射出的故事就无关紧要了。早期动画片的目的是让观众感到敬畏,并赞颂动画师作为英雄人物的神奇天赋,因此,童话故事成为动画师表达艺术才华、取笑传统故事、发展科技的载体。动画师们试图用他们的能力来打动观众,让观众忘记早期的童话故事,从而记住新的艺术家为他们所创造的图像世界。动画师通过动画片挪用了文学和口头童话中的语汇,并以图像和书籍确定了最后的话语权,因为在20世纪30年代,迪士尼已开始出版书籍以补充他的电影。
    在所有早期的动画师中,迪士尼是真正通过电影将童话作为一种制度进行“革新”的人,他极为迷恋童话类型。换言之,迪士尼深深被童话故事吸引,是因为它们反映了他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挣扎。毕竟,迪士尼出身于一个相对贫穷的家庭,饱受无爱父亲的剥削和严厉对待,早年又被他的初恋情人所抛弃,他的成功缘于他的坚韧、机巧和勇气,以及他能笼络那些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的能力,比如他的艺术家朋友乌布·伊沃克斯(Ub Iwerks)以及他的经理哥哥罗伊(Roy)。
    迪士尼早期电影之一《穿靴子的猫》,对于了解他对文学童话的态度以及如何用之来推广其创业观念至关重要,这种观念恰好标志了未来几年的童话类型。迪士尼并不特别关心人们是否知道佩罗《穿靴子的猫》的原始文本或其他一些流行的版本,他本人所了解的是哪个文本也尚不清晰。然而,迪士尼试图用他自己的动画片取代所有版本,并且很明显这就是他的个人自传。与此同时,迪士尼动画展示了他如何开始挑战整个文明进程的现状。
    如果我们记得的话,佩罗于1697年写下的故事,讲述了一只狡猾的猫(名为布斯)在它生命受到威胁时,如何运用自己的智慧欺骗了国王和食人魔而设法生存了下来。在象征意义上,这只猫代表了佩罗对高级资产阶级(他所属的阶级)男性成员的观念,他们构成了路易十四世王朝的行政阶级,并且通常是农民与贵族之间的调停者。当然,阅读佩罗的故事有很多种方式,但无论你选择什么方式,主导者都是那只猫。
    然而,在迪士尼的电影中并非如此。主角英雄是一位深爱着国王女儿的平民,公主也予以深情的回报。与此同时,主人公的黑猫也与国王的御驾白狗发生了罗曼史。当强大的国王发现这个年轻人正在追求他的女儿时,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出宫殿,接着是他的小猫。起初,英雄并不想要小猫的帮助,当然也不会给它买在商店橱窗里看到的靴子。后来,他们一起看了一部电影,影片中著名的斗牛士鲁道夫·瓦西里诺(Rudolph Valentino)激发了小猫的灵感,它告诉英雄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他赢得国王的女儿,只要他给它买想要的靴子。当然,英雄为了得到国王的女儿,不惜一切代价,他必须伪装成一个蒙面斗牛士,同时,猫咪会在幕后使用催眠机,这样他便能打败公牛并赢得国王的认可。当斗牛的日子来临,蒙面英雄几番挣扎,最终设法击败了公牛。国王对他的表现十分欣喜,表示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但他首先要知道这位蒙面冠军的真面目。当英雄揭下面纱时,国王被激怒了。于是,英雄带着公主、白狗与黑猫一起成功地甩脱了徒劳追赶的国王。
    虽然,“狡猾的猫”是这部电影的关键,但迪士尼大部分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这位不惜一切代价取得成功的年轻人身上。与传统童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位英雄既不是农民也不愚蠢。作为迪士尼当时生活状况的隐喻,英雄就是年轻的迪士尼本人,他在乌布·伊沃克斯(相当于影片中的布斯猫)和兄弟罗伊的帮助下闯入动画电影(影片中的国王)行业,这位英雄夺走了国王的财产——贞洁的公主,而使国王懊恼不已。国王失去了产业,而年轻人则在朋友的帮助下将他击败。
    迪士尼的电影也是对童话文学传统的冲击。他夺去了文学故事的声音并改变了它的形式和意义。由于电影媒介是一种流行的表达形式,并且易为广大公众所接受,因此迪士尼实际上将童话故事归还给了大多数人,对于来自不同社会阶层的青年和老者来说,图像(场景、框架、人物、手势、笑话)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实上,童话实际上是低幼化的,就像笑话是幼稚的一样。故事情节记录了每个小男孩最深的恋母情结:儿子羞辱父亲并暗中破坏,偷走了他最重要的爱情对象——女儿/妻子。迪士尼将这一复杂的符号学简化为黑白图画并予以嘲弄,使之具有共同的吸引力,此外亦触及了民主、技术和现代性等其他主题。但迪士尼在他生命中的这个时刻,并没有意识到电影可以发展他的文明使命的潜力。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受到民粹主义的影响,崇尚个人主义,他给予弱者特别是小人物更多的关注,通常将受压迫的动物拟人化,以显示他们设法通过自我努力来提升自己的极大勇气。
    迪士尼的英雄通常是富有进取心的年轻人、企业家,他利用技术作为自己的优势,但对于人民或社区并无帮助。实际上,他通过制造自己比公牛更强壮的假象来欺骗群众(国王),在布斯(猫)的帮助下,他学会了通过欺骗获取荣耀,并通过巧妙地使用图像,吸引观众并赢得他们的青睐。动画具有欺骗性——电影特技——静止图像看起来好像是通过自动化来移动的,只要有人能控制图像(和机器)就可以统治一切,至高无上,就好像英雄只要善于伪装,就能一直安然无恙。影片隐藏了控制与机械,它们剥夺了观众对于生产与和操控的可视,导致观众在观看时不再能够自己来预想童话故事。这些影片剥夺了观众对于自己的个性、角色以及欲望的可视化。与此同时,迪士尼以窥视癖的愉悦弥补了这种损失,用那些讨喜的形象、幽默的人物和色情符号将观众们淹没。
    总而言之,动画师迪士尼通过自身的形象投射了他生命中令人愉快的童话故事,他通过动画来实现他的恋母情结,并在他大多数的童话故事影片里,一次又一次地上演。正是迪士尼不断进行的“婴儿肛门探索”(肛欲期,infantile anal quest)式净化世界的探索,即美国神话的核心,使他能够在20世纪20年代至今的美国观众中引起共鸣。然而,迪士尼并没有像我们孩童时期那样庆祝婴儿般的好奇心,反而开始坚持驯化(如非工具化)这种想象力,使之服务于法律和秩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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