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八国联军方面。据廖一中的《义和团运动史》,光绪二十六年七月初十(1900年8月4日)出兵2万人,其中日兵8000人,俄军4800人,英军(主要是印度雇用兵,其次是中国雇用兵)3000人,美军2100人,法军(主要是越南兵)800人,德军200人,奥军58人,意军53人。而中国京津方面的部队约10万人。七月二十一(8月15日),太后西逃的那一天,北京沦陷。双方伤亡不说了,只说日本作战非常勇敢,受到了列国一致夸赞。
当然还有一支也受到了称赞,那就是八国联军中的中国雇用军团。如果说英国在鸦片战争时期还是雇用中国人在战争中做苦力的话,那么光绪二十四年(1898)他们升级了,英国从山东威海卫雇用了一支300人的中国军队,号称中国军团,当地人称之为“华勇营”(参加八国联军时,编号为“英军第一军团”,400人。1902年扩展到1320人)。在中译的西方著作中,偶而会看到有关他们的片言只语,但是随着威海档案局的努力以及与英方的接洽,有关他们的详细信息逐渐浮出水面。最引人注目的当是中国军团的英籍指挥官巴恩斯的评价:“事件虽小,意义重大。中国军团表现出了与其指挥官坚定站在一起,即使是与自己的人民对抗也不犹豫的作风”;“中国军团在战斗中毫不逊色地承担了自己的责任”;“他们守纪律,听从指挥,勇敢,吃苦耐劳,射击水平很高,吃饭不挑食物,只要数量充足就行。”相形之下,我们的张鸣教授评得最有意思,他说:“从这支军队留下来的老照片来看,这些来自山东各地的小伙子们,虽然头上裹着头巾显得有点怪异,但军容严整,浑身上下透着精神,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趾高气扬。”照片我也看到了,山东小伙们着实帅呆了。
不管怎么说,我的意见是对的,我历来坚持,所谓的八国联军进中国,数字有误。应该改成“九国联军进中国,其中一国是自己人”。先遣队里,德军200人,奥军58人,意军53人,我们中国就400人,比人家德奥意三国还要多出百把人来!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咱再看看老太后本人的战绩:
光绪二十七年正月初三(1901年2月21日),清方接到了列强要求处死的12人名单,即: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庄亲王载勋、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刑部尚书赵舒翘、山西巡抚毓贤、礼部尚书启秀、刑部左侍郎徐承煜、大学士徐桐、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刚毅、四川总督李秉衡、陕甘提督董福祥。
其中有三个已死的:刚毅在西安就忧病而死了;李秉衡叫唤着要勤王,后来发现自己连自己都勤不了,自杀了;徐桐一听说洋人进京,就慌了,在儿子徐承煜的教导下,上吊了。其他九个活的,发落如下:载漪、载澜定以斩监候罪名,却以懿亲的缘故加恩发往新疆,永远监禁;载勋着自尽;启秀着自尽;毓贤本已在发配的路上,走到甘肃,又得旨即行正法,脖子挨了两刀;启秀和徐承煜没来得及逃走,做了日本的俘虏,后由日本送给刑部正法;董福祥乃回部将领,恐怕激起回民叛乱,不敢处以死罪,最后革职禁锢在家了事;死得最不容易的是赵舒翘同志,被定斩监候,后被赐令自尽,由陕西巡抚岑春煊监视。赵舒翘身体太健康了,吞金后,一直死不了。岑春煊再让他服用鸦片烟,仍不死。只好再进砒霜,但半夜还没断气。岑春煊等不上了,用厚纸蘸上热酒,蔽住其七窍,蔽了五次,终于助其上了路。可见身体好了也有坏处,自杀都不利索!
之后,清廷又收到列强要求严惩的地方官员名单,这个名单更庞大。政府经过调查确认,先后两次发布上谕,又惩办了96名官员:4人死刑;11人判死刑减为永远流放;13人终身流放;4人监禁终身;2人长期监禁;58人永不叙用;2人谴责;2人追夺官职。
这些人被惩处的同时,是“被祸五大臣”的开复平反。问题是原先是当汉奸惩办的,现在让政府咋说呢?最后想了这么几个说法:一、对于剿抚问题,“词意俱两可”;二、“首祸诸臣乘机诬陷,文章参劾,以致身罹重辟”。三、念“宣力有年”,平日办理交涉事件,“亦能和衷,尚著劳绩”,著开复原官。
看来,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实质下场都是一样的。一句话,太后的纤纤玉手就这样被左右两派英雄们的鲜血染红了!联军长出一口气,接下来,该谈钱了。
俄国率先提出要求赔偿白银1.3亿两。德国提出4亿马克。法国要求7千多万两。他们均要求赔款以现金的方式一次付清。英、美、日等国的考虑则是,羊毛固然出在羊身上,但是一次把羊拔死也不是一个理智与科学的态度,特别是英国,要听中国通、中国大会计赫德的意见,那就是:中国究竟能够偿付多少?
赫德心里门儿清,知道中国没有现金:“岁入共约八千八百万两,而支出据说需要一亿零一百万两。岁入的四分之一以上用于支付现有借款的利息;至于亏空或所需用与收入之间的差额,仍然是欠债,因为没有资金偿付它”。为此他认为:“最合适的偿付方法”是“各国政府同意接受中国政府保证在若干年内每年分期摊付。”
李鸿章彻底累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了。钱的问题,让手下人去谈吧。其实也不是谈,就是等人家联军吵出一个数字,咱这边等着认可而已。最后数额出来了,4.5亿两,分39年还清,年息4厘。众所周知,4.5亿两是联军故意搞出的数字,意在侮辱中国百姓,人均1两,活者有份。马士说:“帝国所受到的耻辱为以往各次战事后所未有,因为它不但丧失了威望而且也坏了名誉;朝廷受到了流亡和自觉无能的惩罚;行政方面,包括在北京的有罪的满人和在南方的比较有远见的汉人,现在不得不进行一次外交战,其结果是使国家受到了更深的侮辱。”他还说:“中国的满洲统治者们或许已经汲取了一些教训,也许他们仅只想要别人相信他们已经汲取到教训。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太健忘了,并且想像别人也都健忘。” 唉,还真是那么回事!
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五(1901年9月7日),李鸿章与庆亲王奕劻在《辛丑条约》上签字画押。回来后,李鸿章再次吐血。他给朝廷上了一个《和议会同画押折》,说:“臣等伏查近数十年内,每有一次构衅,必多一次吃亏。……今和议已成,大局少定,仍希朝廷坚持定见,外修和好,内图富强,或可渐有转机,譬诸多病之人,善自医调,犹恐或伤元气,若再好勇斗狠,必有性命之忧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明摆着是说给太后听的:您老人家以后可不能这么“好勇斗狠”了,您不知道咱斗不过人家吗?
条约签了,各国陆续撤兵了,唯有俄国,拒不撤兵,希望把占领中国东北的既成事实合法化。甚至几次三番跑到李鸿章的病床上进行恐吓与讹诈。李鸿章实在顶不住,死了。时间是光绪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七(1901年11月7日)。 老佛爷有话说
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下面,该老佛爷班师回朝了。虽说八国联军已经撤出北京,但慈禧太后仍旧心有余悸,不敢立刻返回。后在臣工的强烈要求下,才决定还都。出发前还命令各省先把回京的路修好。不只是修路,沿路还要修人,我说的是各地方官。太后3000人马过来,相当于3000只野兽出笼,糟蹋啊。
光绪二十七年十月二十(1901年11月30日),太后从西安启程了。十一月二十八(1902年1月7日),太后抵达北京车站。美国驻华公使康格记述道:“当西太后乘舆经过使馆人员站立的阳台时,她在轿中欠起身来,以非常和蔼的态度向他们回礼”。十二月十九(1月28日)接见各国使节,“召见从头到尾是在格外多礼、格外庄严和给予外国代表以前所未有的更大敬意的情形下进行的;这件事之所以特别值得注意,乃是因为这是西太后第一次在召见中公开露面”,而不是在纱幕后面。十二月二十三(2月1日)复接见使节夫人。她对那些经受过围困之苦的夫人们“表示出极大的同情”,“一边和她们说话,一边流泪。”看来,太后挨了这么一次,“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并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还有精神的。至少,她对洋人的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
据德龄回忆,一天,太后曾问她,洋人是否向她问起过1900年拳乱的事。德龄告诉太后,拳乱那会儿自己正在巴黎,所以对这事不是很清楚,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并向太后保证,自己从未与洋人说过这事。于是太后跟她谈上了:“我最不愿提起那次事件,也不喜欢外国人向我们的人打听这方面的问题。你知道,我常常认为自己是有史以来最聪明的女人,谁也不能和我比。虽然我曾听说过许多关于维多利亚女王的事,也读过她的一些传记——当然是中译本,但我还是认为,她一生所经历的大事和趣事,还不到我的一半。我的一生尚未完结,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总有那么一天,我要用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或是做一些和我过去所作所为完全相反的事,叫洋人大吃一惊。英国是世界上的强国,但这不是维多利亚女王一个人统治所造就成的。她有国会里的才俊之士一直在做她的后盾,他们讨论所有的事情,直到得出最好的结果,她只要在文件上签个名就行,国家大事也用不着她说什么话。再回过头看看我,我有四万万的人民,所有的事都要靠我一个人判断。虽然我也有军机大臣可以商量,但他们只关心开缺候补,逢到重大的事情,还是要由我亲自决定。皇上他知道什么?
我一直都很成功,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庚子拳乱会给中国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过失。我本可以及时颁布诏令,阻止拳匪的妖言惑众,但是端王、澜公二人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这些拳民是上天派来的,能使中国摆脱一切我们所痛恨的洋人。当然他们指的主要是传教士,你也知道我有多恨这些传教士,我一直是个多么虔诚的佛教徒,所以我寻思自己先不忙开口,等等看会发生些什么。我的确也感觉到了,他们太过火了。有一天,端王带着拳民头领到颐和园,把所有太监召集到大殿的院子里,逐一检查每个太监,看看他们的头上是不是有一个十字。那个头领说:‘这些十字平常人看不到,但我能凭着他头上有没有十字来判定他是不是基督徒。’然后端王又到我的宫里来,说那个拳民头领正在宫门口,他已查出了两个太监是基督徒,问我如何处置。我当即大怒,告诉他:没有我的许可,他无权把任何拳民带到宫里来。然而他却说,这个头领法力无边,能杀尽洋人,刀枪不入,所有天神都保护他。端王告诉我,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曾经有一个拳民用火枪向另一个射击,子弹打中了,但那人却毫发无损。端王建议我把这两个被认为是基督徒的太监交给拳民头领去处理,我只好答应他。后来我听说这两个太监就在附近的村子里被他们杀了。第二天,端王、澜公又领着这个拳民头领到宫里来,叫所有的太监都焚香祭拜,以此证明他们不信基督教。这之后,端王又建议,最好让拳民头领每天来宫里教太监们各种法术,整个北京城差不多都在学拳民的法术呢。第三天,太监们都换上了拳民的装束,使我大吃一惊。他们穿着红马甲、红头巾、黄裤子。我看见我所有的仆从们都脱下了朝服,换上这身滑稽的装束,心里很是难过。澜公还送了我一套拳民的衣服。
那会儿荣禄是军机大臣,正在生病,请了一个月假。每天我都要派一个太监去看他,这天太监回来禀报,荣禄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明天就要进宫,而当时他还有15天的假。我不免有些困惑,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多天没休完的假呢。虽说如此,我还是很想见到他,因为我急着要和他商量拳民的事。荣禄来了,当听说了宫里发生的这些事,神色凝重。他说这些拳民都是不中用的,只不过是些革命党和煽动者。他们鼓动老百姓帮着他们去杀洋人,他很担心这会给朝廷招来祸患。我对他说,他的话或许是对的,问他应该怎么办?荣禄说他这就去找端王。然而第二天端王对我说,他昨天因拳民的事跟荣禄吵了一架,他说现在全北京都成了义和团,如果我们要驱散他们,他们就会杀尽北京人,连宫中也不能免,他们已定好日子杀尽外国的代表。那个董福祥,是个保守的将领,已和一个拳民商量好,答应领着他的骑兵去帮拳民攻打外国使馆。我听了这话大惊,预感到要坏事了,于是立刻差人去叫荣禄来,又留住端王。荣禄来了,看上去很是着急,我告诉他拳民正要去攻打外国使馆,他听了更忧虑,建议我立刻下谕,就说拳民是一个地下帮会,叫百姓不可信他们说的话,并饬令九门提督,立即驱散京内拳匪。端王闻此大怒,正告荣禄,说此谕一下,拳民必杀进宫来,无人能免。听端王这么一说,我心想不如把所有的事全都交由他去处理。端王离宫后,荣禄就说端王丧心病狂,必将闯下大祸。又说端王此去。必定帮助拳民攻打使馆。这些拳民都是乌合之众,又没读过书,以为世界上的洋人只有在中国的这么几个,杀了他们,便算斩草除根了。却不知道外国是如何强大,中国的洋人被杀了,数以千计的外国人就会来为他们死去的同胞报仇。荣禄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一个洋兵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死一百个拳民。他请求我谕令聂将军率部保护外国使馆(聂将军后被拳民所杀)。
我自然立即发布了诏令,同时又叫人马上去找端王和澜公,告诉他们事态严重,不可冒失,最好依荣禄的计划行事。然而事态已经一发而不可收,而且只有荣禄一人反对拳民,奈何寡不敌众,无力回天。一天端王和澜公来了,叫我颁布诏谕,令义和团先杀了使馆里所有的洋人,再杀尽剩下的洋人。我非常生气,拒绝下诏。我们商议了好半天,端王说事不宜迟,义和团已经做好了攻打使馆的准备,明天就要动手。我大怒,叫几个太监把他赶了出去。他临走时对我说:‘如果太后拒绝下诏,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终究是要替你去做的。’他果然这样做了。以后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他瞒着我发布了诏令,害死多少性命。后来,他见计划不能实行,又听说洋人已兵临城下,不免惊慌失措起来,迫使我们不得不离开京城。”
太后说完这些,不觉哭了起来。德龄赶紧慰安。太后接着说:“你不必为我过去经历的这些磨难感到难过,但应该为我的声名就这样给毁了而感到伤心。这是我整个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失误,由于一时的软弱,终成大错。从前我就好比是一块无暇的白玉,我为国家所做的一切,人人都钦佩赞赏,但自从拳乱之后,白璧其污,终生莫濯。我也时时为此懊悔不已,想我平日也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这回却听信了那该死的端王,这一切全是由他而起。”
什么无暇白玉,帝国的体制下,拥有权力的人能干净起来吗?有干净的吗?甚至可以这样说,人有多大权,恶就有多大胆!不过老太后好歹知道庚子之乱是一件丢人的事,比现在的某些史学者还要强,他们把庚子之乱称作反帝爱国运动,直让人怀疑,这些人是载漪端王复活了?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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