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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神其祖”与中国宗族神话的叙事体系


    研究宗族神话的重要途径之一,是从神话的叙事体系与话语模式入手,探讨宗族神话与历史叙事之间的关联。根据中国宗族神话进入历史叙事的方式,以及宗族神话自身的叙事特征,我们可以将其主要叙事体系分为如下几种。
    宗族图像膜拜增强宗族认同感
    以祖神、神主、灵牌、祖像、神位为代表的宗族图像膜拜,反映了人们对宗族起源的情感认同。中国的宗族神话以祖先崇拜为突出特征,宗族成员将祖先之灵想象为存在于另一世界的、人格化的主体,认为他们具有佑护宗族后裔之功能。换言之,在中国宗族神话中,祖宗英灵虽然地位不及上帝或天神,却同属于某种神话想象世界中的超自然存在。对于祖灵的信仰导致其宗族成员膜拜一系列宗族图像,因为它们被认为能够承载祖先的灵魂。就时间而言,中国宗族神话图像中的祖先形象可上溯至新石器时代,其主要表现形式为玉人像。比如,红山文化的玉人像、凌家滩文化的玉立人、石家河文化的玉人头像,均可视为宗族祖先的表现形式。但因时代久远,缺乏相关文字证据,这些图像与符号具有歧义性,其意义尚需进一步阐释。
    至夏商周三代,宗族神话祖先的表现形式除却玉人像之外,以玉柄形器为主,像殷墟黑河路M5出土的人面形玉柄形器,二里头遗址出土的素面柄形器和神人兽面纹柄形器,等等。这些神话图像皆为三代宗族祖先的象征性载体,它们以图像叙事的方式再现了宗族成员对于宗族祖先的崇拜,建构了宗族神话的图像系统。
    感生神话体系的历史叙事
    宗族神话也可能以祖先诞生的神圣叙事为媒介,进入历史叙事的范畴并参与国家意识形态的建构。《诗经·商颂·玄鸟》中的“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叙述的是商代祖先契的神奇诞生过程。《诗经·大雅·生民》描绘了姜嫄因践踩天神脚印而生周代祖先稷的传奇。这两则神话表述了商代与周代祖先神奇诞生的故事,但隐藏在二者背后的却是商周时代的历史书写者试图借助神话叙述建构其神圣的历史起源,进而建构国家意识形态的政治诉求。至汉代,宗族神话演化为皇权叙事,它借助“天人合一”思想正式进入历史书写范畴。《史记·高祖本纪》记载的汉高祖母亲刘媪于大泽中遇蛟龙而生刘邦的叙事,以及高祖夜斩白蛇的故事,已是意义鲜明的皇权神话,是汉代历史叙事的核心部分。
    直至清代,统治者依然在正史中表述此类神话。《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和《满洲实录》中,记载了爱新觉罗家族女子佛库伦吞食喜鹊衔来的朱果而诞下始祖布库里雍顺的神话。这类宗族神话以表述始祖的神圣身世为中心,其重要作用就在于:通过神话叙述将皇族祖先与神明联系起来,为其存在提供合法性的话语基础,进而巩固皇族的威望。此时的宗族神话已经不是虚构的故事,而是国家与家族的历史叙事,也是整个历史记忆的组成部分。
    祭祖仪式整合宗族情感
    在中国古人的信仰体系中,相信祖灵能够庇佑后人的信念促使宗族成员渴望与祖灵进行沟通。祖庙的建立,成为宗族成员与祖灵进行沟通的神圣空间。以宗庙为神圣空间而举行的祭祖仪式,与各类祭奠行为一道成为宗族的重大事件,代代相传。宋代以前的社会,普通平民无权建立家庙。至宋代,理学家对于宗法的强调,直接催生民间祖宗崇拜,最终导致宗族家庙的产生,以及宗族仪式的兴盛。明朱国祯《涌幢小品·朱巷》曰:“既即大位,刻石于临濠之陵,并祭四代祖考。”
    这种以四代或三代为整体的祭祖形式直至清代依然很常见。在清人江永的《近思录》中还能够看到这种代代相传的祭祖仪式:“家必有庙,庙必有主,月朔必荐新,时祭用仲月。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秋季祭祢,忌日迁主祭于正寝。”如此,一整套祭祀和沟通祖先之灵的礼仪,成为三代以来国家与宗族不同层面均需恭敬从事的重大行为模式,几千年未曾中断。宗族仪式的最大作用就在于,通过特别的仪式形式将祖先的故事神话化,继而整合宗族成员对于祖先的情感认同。
    总之,宗族神话在其发展进程中,以不同的叙事形式与内容进入历史,成为历史叙事的一种类型,继而为国家制度、宗教理念、政治意识形态等合理存在提供了话语基础。不论宗族神话的叙事系统发生何种变化,它们都表达了宗族成员对于所属宗族及其存在的高度认同。因此,中国宗族神话阐释了宗族成员所信赖的史实,具有整合宗族情感、建构文化身份的功能。
    (作者单位: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