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古代史学,是我国古代精神文化的深邃渊薮,它对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人格构成、价值观念、伦理道德,都有直接深刻的影响。而作为文化巨人的孔子,在我国古代史学的奠定和优良传统的形成中,有着重要的开创之功,是其成为文化巨人的重要方面。对此,学界虽有论述,但或偶一涉及,或侧重不同。本文欲从孔子首开私人著史、创新编年体例、规定著史义例三方面加以专文论述,希望能有助于这一课题的深入讨论。 一、首开私人著史 我国的史者,最初是以国家官员身份出现的。"掌文书者谓之'史',其字以又持中。又者,右手,以手持簿籍也。"(江永《周礼疑义举例》)江永的这一解释,说明"史"是掌文书簿籍的人。文书簿籍在管理国家事务中不可或缺,故史者自然成为国家管理部门的官员,即史官。 据文献载、夏、商、周均有史官。周初之史官制度更为完备,天子设有太史、小史、内史、外史、御史五种史官,各有分职,大致可归结为四方面的工作:一、"掌官书以赞治",即负责起草治国的典则法令并监督执行;二、"掌书王命",即记录传宣王命;三、管理图书,包括上古文献及诸侯志书;四、负责确定诸侯王国的世系、辨别昭穆以维持宗法统治。总之,他们是以文职官员的身份,来协助君臣治国的,即起一种赞治的作用。诸侯史官亦类此。 随着社会的发展,国家职能的加强,立法执法各有专司,史官便逐渐从政务中摆脱出来,向记录、保藏、整理、编辑等文字工作方面加强,以借鉴历史、宣传教化为己任,成为文化的代表。春秋末期,周王室衰微,王官失守,史官亦抱典载籍,流落民间,将文化带到社会上来。"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左传》昭公十七年),即此情况。 孔子便生活在这种学术下移的时代,由于敏而好学,他成为博学多识而又受人尊敬的学者,并收徒讲学,担负起了传播文化的重任。 当时流传的古代文献主要是《诗》、《书》、《礼》、《乐》、《易》、《春秋》等,在辗转流传中,自有损坏、错乱和丢失。孔子在为推行仁政而周游列国时,就有意识地与弟子们做过搜求征集工作,晚年返鲁后,又尽全力做了整理与编辑工作。他所以这样重视古代文献,不仅仅是教材建设的需要,更主要的是他以传播文化为己任,以推行仁政为急务,以立名后世为人生价值,集以上诸因素于整理编辑工作中,便给这一工作赋予了一种鲜明的时代责任感,这一点,在编纂《春秋》中体现得最突出。 司马迁在《孔子世家》中,揭示了孔子修《春秋》的初衷:自叹政治主张未能推行,个人事业未能如愿,从失意的痛苦中萌发了修史以现志的想法。他说:"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现于后世哉?"于是,他大胆地以布衣身份,担当起史官修史的重任:"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迄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约其文辞而指博,故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曰'子';践土之会实招周天子,而《春秋》讳之曰'天王狩于河阳':推此类以绳当世。"孟子等亦有类似说明。 由此可见,《春秋》的修订,是孔子出于"绳当世"的政治斗争需要,依据自己的设计构思纂写的。虽沿用了鲁之旧史料,却赋予了这一工作以全新的意义。其第一新义,在于首开私人著史之先河。 私人著史,在史学史发展中,堪称革命,其意义有三:第一,更便于发挥史学的鉴治作用。史官严守"君举必书"的成规,将记载集中于帝王言行及军国大事上。私人无官职约束,摆脱了机械记事的劳苦与限制,可自由地选取扬善抑恶的史料,在更大范围内体现鉴治意义。孔子之"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显然突破了鲁史涉及的范围,展现的是春秋发展的天下大势,其给人之启示与借鉴的意义当更为深刻,这一点,是恪守录史工作的史官做不到也不敢想的。在孔子之后,私人史家辈出,形成私人著史的传统。而私人史著比之官修史书,总是内容更丰富,思路更开阔,其鉴治的意义也就更大。司马迁之《史记》,以"通古今之变"的气魄,"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史记·太史公自序》)总结了古今一切人间社会的史事,其鉴治的意义十分明确,这种体大思精的作品,是受层层限制的史官难以企及的。第二,更便于形成一家之言。孔子修《春秋》自云"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孟子·离娄下》),说明其著史已在原有的史料中,贯注了自己的义理观点,也就是通过"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汉书·司马迁传》)来"绳当世"的儒家仁政学说的义理。发展到司马迁,便公开声明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著书宗旨,这就使著史工作,如同诸子百家著书立说一样,具有了鲜明的个人学说的特点,变附属于政事工作的录史工作,成为史家发表个人史学观点的学术研究活动,是形成真正的历史科学的必备条件。第三,便于形成实录著作。摆脱政权干预的私人史家,相对来说,可以凭借个人的史识、史德,裁量人物,褒贬政事,写出较为客观的实录著作,如司马迁之《史记》,便被公认为文直事核的实录之作。纵观我国古来私人史家之著史,往往所冒风险较少,而获得成功者为多,被称作实录者更多。纪传体之前四史便是其例。 综上所述,私人著史伴随地主阶级的出现而出现;体现了新兴者的自由意志和远见卓识。由于它的进步性和科学性,在我国史学的发展繁荣、健康成长中,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孔子的开启之功,是其成为我国史学之祖的原因之一。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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