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叙录类 叙录类的代表作是《清人文集别录》。清人的文集甚多,张先生30多年中所寓目者,便有1100余家。不用说,数量如此之多的文集,不是一般人所能读到,即使能够读到,也不一定抓得住要领、理得出头绪来。张先生有感于刘向校书时写作叙录的深意,每一文集读毕,便考订作者行事,记录书中要旨,推究其论证得失,核定其学识深浅,各为叙录一篇,欲附以校雠流别之义,以推见一代学术的兴替。最后,他从写出的670多篇叙录中,选出价值较高的600家,汇为《清人文集别录》24卷。这600家文集以儒林、文苑中人物为多,大抵清人在碑传志状、刻书序跋、金石跋文以及诂经、证史、议礼、明制、考文、审音、诠释名物等方面有价值的文集,都收罗进来了。而于诸家考证之语,凡论断审密,确有发前人所未发者,皆特为拈出,着意介绍。全书的编排,略依时世先后,系联而下,其有家学、师承或友朋讲习之益者,务令比叙,以见授受濡渐之迹。可以说,这是一部罕见的汇集清人文集精华的提要性质的佳作。以至出版后,受到学术界的交口称赞。著名学者顾颉刚先生在评价此书与《广校雠略》时说:“先生所作诸书,示学者以途径。启牖之功,实在张香涛《輏轩语》、《书目答问》之上。然彼二书,对我辈之效用已极巨。先生别白是非,指明优劣。上绍向、歆之业,下则藐视纪昀之书,其发生影响之大,固不待言也。”[3](P406)张先生另有一部《清人笔记条辨》,可算是叙录的变体。清人的笔记,虽不及文集之多,张先生几十年中所寓目者,也有300多家。若无别择去取,则榛芜不翦、靡所取材。于是,张先生对那些专载朝章礼制、但记掌故旧闻、讲求身心修养、阐扬男女德行、谈说狐怪、称述因果等等之类的笔记皆屏不取,而对一些学涉专门、宜有专书以集其成的亦所不取。经过这样的筛选,最后收书100家,分为10卷,略依时世先后而编排。每家皆先述其生平,而后言其著述。因笔记体裁与文集有别,张先生所做工作,也与《别录》有些差异,即“择其义之可采者,分条件系,加以考辨,亦有综述而论列之者。”[9](P1)书中所录百家笔记之言,有辨章学术者,有考论经术者,有证说名物制度者,有订正文字音义者,有品定文艺高下者,有阐述养生方术者,得失互见,多可商榷。为平亭是非,张先生“凡遇精义美言,则为之引伸发明;或值谬说曲解,则为之考定驳正。”[9](P2)对清人笔记的这种条辨形式,可以说是“叙录”的一种创造性运用。 三、校注训诂类 对于基本典籍,张先生用功尤深。阅读过程中,做了不少校注和训诂工作。比较系统的成果,收载在《旧学辑存》中的,计有11种,即《唐写本玉篇残卷校说文记》、《尔雅释亲答问》、《小尔雅补释》、《急就篇疏记》、《异语疏证》、《释疾》、《字义反训集证》、《两戴礼记札疏》、《读书笺释之余》、《敦煌古写本说苑残卷校勘记》、《中论注》。其中,《唐写本玉篇残卷校说文记》为校勘之佳作,《异语疏证》、《两戴礼记札疏》为注释之佳作,《释疾》、《字义反训集证》则是汇集相关资料后加以注释的名篇。 《周秦道论发微》一书中,收有《老子疏证》、《管子四篇疏证》、《太史公论六家要指述义》三文,篇幅占了全书一大半。这些疏证之作,本身有独立存在的价值,但她们主要还是为“道论”作注脚,是为正文服务的。这种疏证,显然有别于一般注释。 四、纂辑类 将相关联的资料汇集到一起,可省却读者不少翻检之劳。张先生在治学历程中,善用纂辑之法,留下不少纂辑之作,计有《声论集要》、《经传诸子语选》、《清儒论学语录》、《清儒论学文选》等10来种。尤为重要的,有以下几种: 一为《声论集要》,收载于《旧学辑存》中册。张先生自少好治文字、声韵、训诂之学,读刘熙《释名》,恍然有悟于声训之理,至精至确。后涉览300年来儒先著述,发现已多先己而言之者,于是从戴震至黄侃、钱玄同20人著述中,撮录精语,成《声论集要》一卷。亦间述已意附于其尾,以见昔贤所论,固无二致。 二为《郑雅》,收载于《郑学丛著》。张先生治毛郑《诗》,喜陈澧《毛传义类》,隐括有条例,与《尔雅》相表里。效其体,成《郑笺义类》,后治《三礼》,钻研郑注,仍斯例为《三礼郑注义类》。复博采郑氏群经佚注之可考者,裒录为《郑氏佚注义类》。后合此数种,成《郑雅》19篇。《郑雅》体例,一仿《尔雅》,将郑玄注解汇编,使“北海精诣,粲然大备”。张先生在序中对素志克酬,喜不自禁,称“此编训诂名物之繁赜,倍蓰于《毛传》、《尔雅》、《说文》。苟能贯通郑学,则群经莫不迎刃而解。斯一编也,不第六艺之钤键,抑亦考古之渊薮也。”[10](P198) 三为《周秦诸子政论类要》,收载于《旧学辑存》中册。张先生博考前史,深服历代大政治家之所施为,以其雄伟之气魄,毅然任天下之重,坚于自信,不以世俗毁誉动其心;刚断果毅,卓然有以自见于当时而永传于后世。若霍光、诸葛亮、王猛、魏徵、王安石、张居正之侪,治国处事,无不具有法家精神。实皆自周秦法家书中取得政治理论以自敦厉者。法家职志,以富强国家为已任,管、商其中之尤魁杰者耳。周秦诸子书中言富强之术者多,有以功业自白于世者,有以言论垂之久远者,皆坐言而可起行,宜其为后世政治家所服膺而不欲斯须舍弃。遂用前代录要之法,成《周秦诸子论政类要》三编。上编为《周秦诸子政论之总精神》,中编为《周秦诸子论法》,下编为《周秦诸子论政》。每编之下,又各立8至10个小题以相统括。于是周秦诸子之言治道者,精义名言,多在其中。 以上几种纂辑之作,实际上已经将钞书和著述合为一体。中有所主,非一般泛滥无归的比辑纂录之编可比。 从张舜徽先生的历史文献学理论及其实践,我们不难体会到,历史文献学的研究范围是极其广阔的。在任何一个领域沉潜书卷,伏案数十载,都可取得世人注目的成就。即使是在传统的研究领域,用传统的著述方式,也可以推陈出新,别开生面。他格外重视文献学工作者的胸襟和视野,早年谈校雠学,以“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为鹄的,晚年谈文献学,强调要做总结性的工作。他的不少具体论述,或许有着缺陷,但他坚持“中有所主”,从大处、高处着眼,把文献整理与研究看成一种创造性劳动,终于在所有他钻研的课题上取得了突出成就。对于后辈文献学工作者来说,张舜徽先生的治学途径值得借鉴,他的历史文献学理论及其实践也应成为人们继续前行的一个阶梯。 【参考文献】 [1]张舜徽。广校雠略[M].北京:中华书局,1963. [2]张舜徽。中国古代史籍校读法[M].北京:中华书局,1962. [3]张舜徽。讱庵学术讲论集[M].长沙:岳麓书社,1992. [4]郑鹤声、郑鹤春。中国文献学概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5]张舜徽。中国文献学[M].郑州:中州书画社,1982. [6]张舜徽。文献学论著辑要[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 [7]张舜徽。汉书艺文志通释[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0. [8]张舜徽。旧学辑存下册[M].济南:齐鲁书社,1988. [9]张舜徽。清人笔记条辨[M].北京:中华书局,1986. [10]张舜徽。郑学丛著[M].济南:齐鲁书社,1984.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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