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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史建构中的网络化想象

全球史可谓近年来史学领域中的一颗新星,它在传统世界史的基础上加入了人类全球化的经验及其思考,强调世界历史从分散到整体的发展历程,提出了互动、分流、合流、体系、中心与边缘、小地方与大世界等概念范畴与历史研究路径,由此也造成了全球史探索中的百家争鸣和流派纷呈。然而,在诸多流派中,全球史的开创者威廉·H.麦克尼尔的探索,毫无疑问居于主流地位。他从1963年出版《西方的兴起》以来,一直笔耕不辍,可谓著作等身,一直充当着全球史的领军人物。最近,麦克尼尔父子合著的《人类之网:鸟瞰世界历史》(The Human Web: A Bird‘s-Eye View of World History)中文版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本著作反映了麦氏父子对全球史编纂的一种新视角与新尝试,即通过对人类历史的网络化想象来建构一部简明全球通史。
    《人类之网:鸟瞰世界历史》是约翰·R.麦克尼尔和威廉·H.麦克尼尔合作的结晶。在该书序言中,麦氏父子交待了写作的缘起:“写这本书的计划肇始于儿子一个愚蠢的念头:既然史蒂芬·霍金能够在198页的篇幅之中囊括整个宇宙的历史,那么,他自己就应该可以将整个人类的历史浓缩在200页之内。结果不久,他便意识到仅凭自己是根本完成不了这一设想的,但是,如果父亲加入进来的话,则大有希望,因为他曾与人合作写过一部人类历史(全书共计829页)。于是,这两位生性倔强的历史学家便开始了携手合作。”因此这本浓缩的世界史,儿子是第一作者,父亲是来帮忙的。
    《人类之网》建构了一部怎样的网络化全球史?麦氏父子认为,“在人类历史上处于中心位置的,是各种相互交往的网络。”“相互交往和相互影响的人类网络的发展历程构成了人类历史的总体框架。”综观《人类之网》,这个总体框架以15世纪末旧大陆网络体系与美洲网络体系的相遇为分界线,可以分为两个不同的阶段。
    最初,人类远古祖先散居到世界各地,形成了一个个小群体,这些群体彼此之间相互交往和影响,出现了“一种非常松散、非常遥远、非常古老的人类相互交往和相互影响的网络”,这是“人类交往的第一个世界性网络”。大约12000年前,随着农业的发明和人口增长,各种新型的较为紧密的小规模网络开始从那种松散的原始网络中兴起。这类网络主要出现在农业或鱼类资源极为丰富而有利于定居的地区,“在空间范围上具有地方性和地域性的特征”。到大约6000年前,由于城市的出现,这些地方性和地域性的网络变得愈发紧密,演变成各种都市网络。第一个都市网络最初在古代苏美尔诸城市的周边地区形成。公元前3500年以后,多种类型的文明社会在欧亚大陆和非洲出现,于是出现了“历史上第一个大都市网络”――“尼罗河-印度河走廊”(包括尼罗河流域、两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以及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都市网络――“欧洲大陆上的第二个大都市网络体系”。而各个文明之间彼此的交往和影响,“在公元200年前后创造出了一个几乎遍及欧亚大陆和大部分非洲地区的更为紧密的网络体系”,这就是“旧大陆或旧世界网络体系”。在这个网络体系形成过程中,欧亚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起了重要作用,“游牧民族把从地中海海岸到黄海之滨广大内陆的农业地区连接起来,使各种网络更加紧密,并逐渐地将它们统统地纳入到旧大陆网络体系之中。”公元200-1000年是旧大陆和美洲网络体系的成长期,与此同时,“一个美洲交往网络体系正在从安第斯高原到密西西比河上游之间的地区形成,”它是“在一种孤立于世界其他地区网络的状态下形成的”。1000-1500年,中国、伊斯兰世界、基督教世界等旧大陆网络体系的中心地区充满活力,使旧大陆网络不断密集化。总之,在旧大陆,“数千年来的移民、贸易、传教活动、技术交流、生态交换和军事征服造就了这张巨大的网络”。
    从该书第六章开始,麦氏父子赋予了世界网络以新的意义,因为“1450年之后的三个半世纪里,地球上的诸民族逐渐形成为一个同一的共同体。”“将地球上的各个不同地区视为孤立存在的”已经“越来越无意义”,此后的历史开始涉及“与全球性有关的主题”。因此,他们称1450-1800年为“世界性网络的编织”时期。这一时期,“将世界诸多网络融合成为单一的、全球性的网络,是现代历史上最重要的进程,哥伦布的航行则是打破往昔沉寂和孤立的最关键一步。”1750-1914年,人类之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方面是网络中的旧链条被打破,另一方面是因技术进步而造成新的网络密集化,到20世纪,随着通讯技术和交通方式的重大变革,世界性网络开始迅速地电子化,使每个人都处于一个巨大的全球性网络之中。
    麦氏父子以宏大的视野和丰富的想象力,通过对人类历史进程中不同文明之间互动的考察,建构出了一部以人类文明网络化发展为主线的简明全球史,体现出了他们理解世界历史变迁的独具匠心,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运用历史学的想象力编纂全球史著作的范例。
    全球史研究与编纂需要发挥一种独特的历史学想象力,这是由它不同于一般传统史学的特性决定的。在历史研究中,“移情”是较为普遍使用的一种理解史料和研究的方法。为了使历史研究的主体认知尽量符合历史客体,历史学家要设法理解历史“情境”,以达到历史事实的合理“再现”。在西方,这种历史研究中的“移情”原则,自维柯在《新科学》中宣称社会历史为人类所创造、从而能够为人类所认识,便在某种程度上奠定了它的学理基础。此后的浪漫主义和历史主义历史学家大多都赞同“移情”之法。然而,对于具有多维文化互动和宏大主题的全球史,“移情”之法却陷入了窘境。全球史研究虽难“移情”,却不能没有“想象”。贝奈戴托·克罗齐说:“想象力是历史学家必不可少的。”海登·怀特也说:“历史知识永远是次级知识,也就是说,它以对可能的研究对象进行假想性建构为基础,这就需要由想象过程来处理。”因此,全球史作为历史学的分支学科,同样需要想象,但它不同于传统史学中那种以移情为基础的“诗性”想象,而是一种以史料综合为基础的逻辑性想象。麦氏父子在《人类之网》中对世界历史的网络化建构,便是运用这种想象的一个例证。他们通过“鸟瞰”而不是站在美国来理解世界的变迁,对各种史料加以综合,用互动将不同文化中的事件联系起来,从而避免了“移情”造成的跨文化理解困境。这种想象,是一种以大量史料为基础、在广阔空间背景下的逻辑性历史建构。
    然而,这种历史建构的出发点则是现实的。E.H.卡尔这样界定历史:“历史是历史学家与历史事实之间连续不断的、互为作用的过程,就是现在与过去之间永无休止的对话。”因此,麦氏父子建构的《人类之网》,就是他们从全球化的现实出发与历史事实对话的结果,是以过去的人类之网来理解和解释当今的全球性网络,同时也是以当今全球化的眼光来重建过去――人类文明网络化的发展历程。由此我们便不难理解,《人类之网》的字里行间充满了麦氏父子对现实世界的关怀,尤其是在最后一章中明确表达了对未来人类命运的关注与担忧,这正体现了他们作为历史学家所具有的现实使命感。
    麦氏父子在《人类之网》中所想象、建构起来的人类网络史,是对威廉·H.麦克尼尔多年来探索全球史一脉相承的发展,同时也体现了他的治史理念。他反对历史研究只用所谓“科学的”方法,把研究范围限定在一个狭小的领域内,对一个细小的题目力图穷尽所有的史料,以此寻求“真相”,而不去考虑将此类大量的专论组合成易于理解的历史,更不管历史的大结构和大体系。这种弊端,就连社会学家也看得很清楚,赖特·米尔斯说道:“有些历史学家显然是据称的事实的编撰者,他们尽量不去’解释‘这些事实;他们往往颇为顺利地埋首于历史的某一片断,并似乎不愿将这一片断置于更广泛的事件序列之中。”鉴于传统史学中这种不足,威廉·H.麦克尼尔提出,考据式的研究只是历史学者工作的一部分,历史学家的任务应该是去认识以往人类行为中那些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文化模式,并观察这些模式是如何随时世迁移而演变的。历史研究应该以易于理解的方式将各种史料组织起来,滤去没有意义的细枝末节和背景“杂音”,将关注点放在真正具有意义的重大事物上。他断言,没有一定的结构视野,历史会变得不可理解。因此,《人类之网》中的大视野和大结构,是麦氏对传统史学进行反思及其理论探索的结果。也正是这种理论思考,构成了麦氏父子对世界历史进行网络化想象及其建构的学理基础。
    

(责任编辑:李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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