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嘉考据史学的别派:赵翼史学的新定位(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2:11:09 《高校理论战线》2012年 白兴华 参加讨论
三、结论 杜维运先生曾指出,赵翼著述“错误百出,考据实非所长;历史考据学家治史,也非为著史,而为考史……赵翼则不考史,而致力于历史解释,超越于孤立的繁琐事实之上;历史考据学家治史,更为考据而考据,不为经世,赵翼则寓经世思想于著述之中”[2](P936)。这一论述确有洞见,然而,他由赵翼著述“错误百出”、“寓经世思想”而得出赵氏“不考史”、非考据学者的结论,则不足以让人信服。 其一,一个学者是否为考据学者,不能从其考史的错误多少来判定。赵翼之《陔余丛考》、《廿二史札记》等著作,其考史的条目比比皆是,仅《廿二史札记·卷一》就有“司马迁作史年岁”、“褚少孙补史记不止十篇”、“史记律书即兵书”等。如“司马迁作史年岁”一条,此条属于驳正他人的观点,赵翼首先指出有论者谓司马迁作史始于李陵之祸,接着他从《太史公自序》、《报任安书》等篇章找出许多证据,指出司马迁著史远早于此。当然,赵翼并没有就此而止,他不仅详细推算出司马迁修史花费时间长达20余年,而且还罗列了欧阳修等人修《新唐书》花费17年、司马光等人修《资治通鉴》花费19年等同类事件,由此得出著史当审慎不可“聊而命笔”的结论。显然,赵翼既考史又超于考史之上,善于从同类事件中归纳其中的“道理”,可谓有“理”有“据”。当然,赵翼考史多误,也是毋庸讳言的,杜维运先生曾作《廿二史札记考证》,指出《廿二史札记》错误多达399条。但是,乾嘉时期主流的考据学者如钱大昕、王鸣盛诸人亦有不同程度的错误,《陈垣史源学杂文》一书就对钱大昕尤其是王鸣盛考史的错误多有驳正。 其二,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杜先生认为乾嘉考据正统派学者如钱大昕、王鸣盛等人“为考据而考据,不为经世,赵翼则寓经世思想于著述之中”。实际上,以钱氏、王氏为代表的乾嘉考据学者亦有经世致用的主张。例如,钱大昕亦主张史著选择人事当关乎法戒、纪治,他说:“事之无关法戒,人之无足轻重者,削删节之。又史以纪治忽之迹,非取词章之工。”又说:“良史之职,主于善恶必书,但使纪事悉从其实,则万世之下,是非自不能揜,奚庸别为褒贬之词。”[7](P284-285)再如,钱氏关心黄河治理,《十驾斋养新录》有“河防”条专门谈论黄河治理,这些都表现了他经世的一面。同样,作为一个考证史家,王鸣盛除了注重考证史实之外,也具有“治史通识和独到见解”,如王氏关于“台阁”制度的考证就蕴含着明显的经世致用思想。但总体而言,《十七史商榷》和《廿二史考异》侧重校勘和考证,而《廿二史札记》虽注重考证,但更注重在全面考索历史人事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历史见解,是一部有着明确经世致用目的和深刻历史见解的考史著作。 其三,从治学特色与方法而言,赵翼与钱大昕、王鸣盛并无二致。近人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从乾嘉考据学之正统派的治学特色与治学方法考察三人治史的同异,明确将赵翼《廿二史札记》、钱大昕《廿二史考异》、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并列为考据史学的代表作。不过,梁氏又特意补充道:“惟赵书于每代之后,常有多条胪列史中史实,再归纳比较研究,以观盛衰之乱之源也,此其特长也。”[1](P49)作为清代学术、学风的继承者与扬弃者,梁氏对乾嘉考据学之特色、方法的归纳总结是恰当的,而由此得出赵翼属于考据史家的结论也是具有说服力的。 总之,通过考察赵翼史学的渊源,以及比较《廿二史札记》、《廿二史考异》和《十七史商榷》三部著作,我们以为赵翼史学与乾嘉考据史学同源异流,广义上同属于考据史学的范畴。赵翼治史不仅深受考据学风的影响,而且在治学特色与方法等方面亦与钱氏、王氏有相同之处。赵翼治史固然独具特色,但与乾嘉考据史学仍为同道。从渊源而言,三人均传承、发扬了清初征实以致用的学问,只是因各人的性之所近与现实的政治、环境促成了各自的著述方法与宗旨。由三人比较而言,赵翼不着意于文字词语的音韵训诂、史料文献的辑校订补、名物掌故的训释疏通、地理典制的梳理考证,而是独怀史学经世的旨趣,善于从宏观角度探求历史时势的变化和盛衰之故,进而发掘隐藏在大量分散史实背后的历史通则。从这个意义上说,赵翼史学确与钱大昕、王鸣盛为代表的主流考据史家有差异,甚或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乾嘉时期主流考据学一统天下的局面,促进了乾嘉学术风尚的变化。因此,如果说钱氏、王氏是乾嘉考据史学的正统派,那么,赵翼当属于乾嘉考据史学的别派。 参考文献: [1]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2]杜维运:《中国史学史》,商务印书馆,2010. [3]王国维:《王国维文集》,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 [4]钱大昕:《廿二史考异》,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5]王鸣盛:《十七史商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6]赵翼:《廿二史札记》,中华书局,2001. [7]钱大昕:《潜研堂文集》,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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