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美芳]台湾原住民日月神话的时空观(5)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6:11:58 学苑出版社网站 庄美芳 参加讨论
南邹沙阿鲁阿群说月亮被射中之后,大地陷入黑暗,人们极为焦虑,于是相偕捣麻糬、酿酒、宰猪、祭拜太阳。(浦忠成,1996:52-53)大地陷入黑暗的说法,有两层意义,一是说明了月亮晦朔的自然运行现象;再者,焚烧木柴、家具、房屋或是杵臼借以照明,解释人们若失去月亮,则无疑也失去生活中最重要的家产,(林衡立,1962:107)打乱农耕秩序,于是连舂捣粟米的杵臼也一并丧失其功能,其中进行的祭仪以安慰月亮,正是表达了月亮对于农耕民族的重要价值。 原住民神话认为,日月在遥远的地方,或是低挂在屋顶之上,无论是在世界尽头、在海边,或是东方西方的远处,甚至在屋顶上的低处,都指在人之外的异地,而这个异地与人相邻,是人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于是,征伐太阳的英雄大多是族中的平常人,如一群族人或勇士、一位父亲或母亲等等,不似十日神话中的后羿或是中国南方民族射日神话中具有神力的非常人物才可以完成任务。 原住民神话里射日过程中的植树情节,呼应着太阳在远方的观念,泰雅、赛夏、布农等拥有太阳在远方说法的民族,几乎都有射日时植树的情节。泰雅、赛夏、布农等族都说栽种橘树,或说蜜柑,或说是栽种柚子、朱栾;爬树射日仅见于泰雅族,然而故事甚少。原住民日月神话没有绝地天通的想法,所以不用爬上天梯、神树等以便射日,树的成长在原住民神话中成了计量时日长短的凭借与食物的来源。 果树和粟兼有食用及计时的意义,如泰雅族说射日回来时柚子树都长成了大树:“带了一些小米,把柚子装在taukan里,便步上旅程……从前去的时候,吃过柚子就把种子丟在路旁,现在那些种子都成为大树了。”(佐山融吉,1994:76-77)“一路上他们种植粟和蜜柑……先前种植的果树,现在已长大到一个人抱,累累地长着熟透了的好吃的黄色果实,路上就摘它们来充饥止渴。”(佐山融吉、大西吉寿,1932:494)赛夏族说射日的男童“携带若干橘树苗,一路上在路旁种植……(射日后)先前在路上种的橘树都已长大结了果实”。当年的红颜男童,回到故乡时,都已成为白发髯髯的老翁了。(台湾总督府,1998:9)赛夏族大隘社说,“一路上,他种着柑和竹,一直往东而行”。(佐山融吉、大西吉寿,1932:512-513)或是仅具有食用的意义,如泰雅族说“随身携带橘、粟之种子,沿路耕种”,(藤崎济之助,1994:74-75)“沿途将柚子种下,吃的放在耳环,一粒粟可煮一锅小米,此外亦种了地瓜以便回程时食用” 。(小川尚义、浅井惠伦:1994:76) 植树更具有计时的意义。布农族说射日前在自家院子或屋前栽种橘树,回来时橘树已经变成大树。种树明显地涵蕴计时的功用及罕见食物的功能,至于途中的食物则是神奇的粟米。如“在院子里种下一棵橘树,然后带着一些粟出发。数十年之后,他们终于完成射日的愿望……从前所种的橘树已经长成大树,而且结实累累”。(佐山融吉,1994:119)“先在院子里种下橘树,耳朵里插了两株粟……那时,仅一粒粟就足够二人一天吃饱而有余……(射日后)此时他们从前种下的橘子已长成大树,粟也仅剩几粒而已”。(佐山融吉,1994:121)“(父亲)带着小孩和穗,种下橘子树后,便去埋伏在太阳出来的地方。”(小川尚义、浅井惠伦,1994:121-122)“在左右耳朵各插五根粟穗,屋前种了一棵橘子树,然后出发” 。(佐山融吉,1994:123) 泰雅、赛夏、布农族神话里,经常以时间的流逝说明空间的距离,以漫长的时间证明遥远的距离,或以广袤的空间代指时间的长远,原住民射日神话母题的叙事里,可以见出十分明显的时空混同观。 因日月居处在或远或低的空间中,射日工具亦随之而有差异。神话里大部分都只说到射日,并未仔细提及所使用的工具,而弓箭大概是射日最常使用的工具。在太阳很远的神话中大多数使用弓箭,有时也用枪支等可以遥射太阳的器具,(佐山融吉,1994:119-120)然而人们亦可以走近触摸到太阳,所以也可以用刀、锯、泥土等将太阳切开变暗。(佐山融吉、大西吉寿,1932:495,498-499)太阳很低的神话中,因为天空或太阳和人很接近,可以用弓箭射日,亦常用杵、棍、热气等器具戮撞熏吓太阳。原住民征伐太阳的工具与太阳的远近以及人们可以接近触摸太阳的想法产生密切的关联。 五、结语 分析台湾原住民日月神话,其中的基本元素为,原始有两个太阳,造成人类的灾难,经过人类的征伐,使得其中一个太阳因受伤或受惊吓而变成月亮。神话解释自然环境中人们直观所见的一个太阳一个月亮的景象。同时也说明原始时是没有日夜之分的无时间状态,经过征伐太阳之后开始有日有月,日升月落有着白天黑夜交替的时间观念。再者,因月亮的圆缺变化,人们按照月亮的指示祭祀,开始农事祭仪,进而有农事历法的概念。 依原住民的神话情节,其下可再细分为两种,一是太阳很远,常见于泰雅、赛夏、布农等族;二是太阳很低,常见于拥有举天神话的邹、排湾、鲁凯、卑南、阿美、达悟等族。太阳很远,其下常见以植树作为计时功用的情节,以果树的成长与结实说明时间的漫长,以时间的漫长证明空间的遥远;太阳很低,则有举天的情节。原住民认为太阳不在绝地天通的天上,不用非凡人物才能登上天梯射日。原住民把太阳视做在异地(非我界),这个异地可能在远方,可能在低处,但都是和人们相邻的地方,是可以来往沟通之处,这个想法可能是较为模糊的二分空间观。 太阳和月亮被赋予生命,被拟人化,人与日月都是人,可以沟通往来。人类征伐太阳,使其符合日升月落的自然秩序的过程,应也是以人自身为设想基础的神话思维,把日月想象成和人一样可因征战、受伤而失去某些功能,罕有自然日月的想法。 征伐太阳的器具,也因太阳在远方或在低处而有一些差异,弓箭是远距射日最常见的工具,至于太阳在低处则用杵棍戳撞、热气熏吓等方式,使太阳变成月亮,出现一日一月。 本文原刊于《民间文化论坛》2006年第6期,注释请参见纸媒原刊。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