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光]吴歌私情母题及女性称谓原型探佚(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4:11:46 学苑出版社网站 杨俊光 参加讨论
纵观长篇叙事吴歌，“私情”二字出现的频率极高，它已成为一个固定的套语，而跟“私情”组合的则有“搭私情”、“引私情”、“结私情”、“结识私情”、“偷私情”、“会私情”、“外私情”、“捉私情”等等，其实“私情”套式早在冯梦龙的《山歌》中就已反复出现，《山歌》10卷，便有私情四句4卷、私情杂体1卷、私情长歌l卷。对于吴语民歌，民间素有“结私情、断私情。郎要断，姐不断，姐要断，郎不断。九段十八节，段段有私情”之说。可以说，“私情”贯穿于整个吴歌作品的始终。 那么，何为“私情”？ “私情”由私和情两个字组成，“私”，从禾，厶声。《说文》曰：“北道名禾主人曰私主人。”段玉裁注：“盖禾有名私者也。”它有私下的、秘密的、不公开的之意。“情”则从心，青声。本义为感情。《说文》曰：“情，人之阴气有欲者也。”《礼记·礼运》曰：“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人情者，圣王之田也。”《白虎通·情形》则曰：“情者，阴之化也。”《荀子·正名》说：“情者，性之质也。”（许慎、汤可敬，2002：1439）吴语区民间过去称男女私交和恋情为“私情”。吴歌中所说的“私情”指的便是男女主人公按照个人意愿、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私下结成的恋情。像《赵圣关》开宗明义唱出了“三贞九烈呒人听，要唱山歌结私情”，“老法头里到现在，世世代代有私情；假如私情结勿长，只剩鬃牲勿剩人”。《五姑娘》的“歌头”唱道：“老祖宗传下来格山歌勿勿少，我唱一段五姑娘搭徐阿天两个结私情。”《卖盐商》也唱道：“搭识私情何曾用媒人”，《鲍六姐》的“闹头”唱道：“丝延头草攀藤节节青，山歌越唱越起劲，陈山白酒越陈越好吃，私情路越走越恩情。”这些长篇叙事吴歌都描写了“私情”，也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样：“私情结来结私情，有苦恼来有开心。” 很多吴歌作品，不仅表现男女对于个人价值的认识和对个人幸福的追求，而且大胆表现反对封建买卖包办婚姻、结识私情的婚外恋及非婚性行为，对封建伦常“三贞九烈”提出挑战，这是对封建礼教长期统治禁锢人们的心灵和肉体的一种抗议，是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时期、特定的吴语地区这个地域环境所形成的吴歌传统以及民间集体无意识的历史文化积淀。 私情既然是私下的、不合传统礼法的、秘密的恋情，那么要“搭私情”、“结私情”、“会私情”就免不了要“偷”。吴歌中“偷”出现的频率也很高。冯梦龙《山歌·卷二》就有三首关于《偷》的：“东南风起响愁愁，郎道十六七岁个娇娘那亨偷。百沸滚汤下弗得手，散线无针难入头。姐儿听得说道弗要愁，趁我后生正好偷。弗捉滚汤侵杓水，拈线穿针便入头”，“姐儿梳个头来漆碗能介光，艸人头里脚撩郎。当初只道郎偷姐，如今新泛头世界姐偷郎”，“结识私情弗要慌，捉着子奸情奴自去当。拼得到官双膝馒头跪子从实说，咬钉嚼铁我偷郎”（冯梦龙，1986：299）。长篇吴歌中的“偷”字更是俯拾皆是：“偷私情”、“郎偷姐”、“姐偷郎”、“年少郎君上了楼，鲜花一朵要郎偷”、“嫩越防得紧越要偷，哪怕嫩娘妮两个困一横头”等等。这个“偷”字，曾经写为“婾”，意为“巧黠也，从女，俞声”。段玉裁注：“偷盗字当作此婾。”（许慎、汤可敬，2002：1780）而俞的本义则与造船有关，古代挖空树木做船为俞，《说文》曰“空中木为舟也”。段注：“空中木者，舟之始。”偷（婾）即为“女＋俞”，这样看来，女人上男人之“舟”便为“婾”（偷）了。常说的“偷情”、“偷香”都是谓男女暗中私通、恋爱或发生性关系。吴歌中以“船”喻男女性事的很多，由于船是旧时吴语地区民间最不可缺少的交通工具，所以在吴歌中会经常出现，当然有时它只是作为一种生活生产用具写实性出现，只有在某些特殊的语境，与某些词组合时，它才具有性的隐喻和象征的功能。如“一更里，姐思量，千般百计作鸳鸯。一只花船颠来浪头里，奴奴双手搿郎腰。”（《白六姐》）“结识私情像只船，竖起子舟回竿浪里颠。姐道郎呀，个样风水小阿奴奴常经惯，你只要挡牢子个舵梗莫贪眠。”“郎把舵，姐撑篙，郎若撑时姐便摇。姐道郎呀，逆水里篙只要撑得好，郎若头歪奴便艄。”“郎撑船，姐摇船，耍样风潮有介多呵颠。姐挡子橹牙全靠郎打水，郎越撑篙姐越扳。”（冯梦龙《山歌·卷六·船》）“郎要去，姐要留，留郎今夜干风流，三官要开船回家去，恩爱私情勿到头。”（《赵圣关》）“村中再去结识含花女，刮白修船再换新。”（《白六姐》）可见，吴歌中“船”有时是作为性交或性器出现的隐语。船离不开水，而水也具有生殖繁衍的象征含义。荀子曾用“船”和“水”的关系来象征君王和百姓的关系，说君王好比舟，百姓好比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如果说女人是水做的，那女人之“水”何尝不是可载“舟”，也可覆“舟”！ 需要指出的是，吴歌中结识私情的主角、采取主动的通常是女性，为什么会这样呢？ 其实从吴歌的女性称谓上，从文字语源的视野，我们可略窥吴地妇女千百年来世世代代所经历的旅程，以及她们在历史的舞台上所担当的角色，也可洞见在传统的人文生态环境下，她们是怎样地被塑造和自我塑造，又是以怎样的气度信念和方式生活的。 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是一种复杂而巨大的文化积累。构成文化传统的因素有很多，其中，神话是最引人注目的一种。在各种各样的文化母题之中，神话母题是各个民族文化传统的源头。荣格把神话视为集体无意识的载体形式——原型的显现，原型借神话与文学传统的力量世世代代流传下来。女性这个原型由于和人类的生殖繁衍密切相关，所以成为古今中外文学的最重要的原型之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