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彦斌]赵景深与我的“杂纂”研究(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10:11:18 学苑出版社网站 曲彦斌 参加讨论
古人颇有一些“一字之师”的故事。就在这次通信中,赵先生至少成了我的“两字师”了。例如,《义山杂纂·羞不出》的“奴婢偷物败”的“偷”字的“立人旁”与“俞”字符之间加了个“一竖”笔画,文稿众多处这个字均如此。老实说,这是我写了多年而始终并不觉、亦不曾有人指出过的“一贯性错误”。如今,在这位大学者的认真热诚相待之下“露了怯”。虽说给人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个“低级错误”,仍是既惭愧又激动。不仅如此,就在这封信的底角,赵先生额外写了一行“又及”,说“我的名字是‘景深’,深字是排行,我堂妹叫‘慧深’”。而且,还在其信末签名的“深”字之外特别清清楚楚地又另行标示了一个“深”字,用以提醒我别再写错了。原来,就在我这第一封求教信上我还把赵老爷子“赵景深”的“深”字误写成了“琛”。这么一封十分重要的求教信里,至少犯了两个“低级错误”。不过还好,看来老爷子并未介意,海涵了。从那时起,这两个字我从没再写错过,教诲无声却刻骨铭心呀。 自此以后,我频频投书向老爷子请教学术,每每都获益匪浅。有一点尤其令人感念,那就是老人家隽秀的钢笔小字从来一丝不苟,一行不乱,一贯到底。后来,从一些友人的谈论之中得知,老爷子那时已经视力眇朦,看书写字非常吃力。闻讯之下,内心既感动又不安。从1981年与之建立联系到老爷子仙逝而去,那些年给他平添了多少的麻烦哪!金性尧先生在《赵景深与中国小说史》里写道:“赵先生待人的诚恳与亲切,这是有口皆碑的。向他请教学问或借阅图书无不有求必应。”①在赵先生最后的有生之年里,我亲身感悟了这些。我至今仍收藏着赵先生逝世时由谢西德、于伶、王元化等组成的治丧委员会寄来的讣告。当时,我读到“讣告”上写的“作为学术界的老前辈,赵景深先生热心奖掖后进”字样时,不觉再次流下泪来。聊可自慰的是,尽管愚钝不才,最后并未有负老爷子。而且,每当有谁学术上期望获得我的帮助,我就联想到赵先生当年待我的热诚。当我招收第一批研究生时,我首先就向他们讲述我所感悟到的赵先生的治学为人,期望我的学生也从中获得教益。 二、关于“杂纂”的内容与价值——从赵景深与“杂纂”说起 就我当初研究“杂纂”时所见,赵先生有关“杂纂”的文字主要有两篇。一是1938年,赵景深在《评介鲁迅的<古小说钩沉>》一文的“补记”中谈到,“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对于‘杂纂’极感兴趣,那么,这一节可以算是《杂纂》的始祖了”。② 再即赵先生1940年11月16日从刻本《说郛》摘录的数则,题为《杂纂摘抄》。其题下小引云:“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第十篇提到《杂纂》及其续书,并略举例。后来川岛便编辑《杂纂四种》刊行,此书现已绝版。因觅得木刻本《说郛》,择录比较有趣的例。”《杂纂摘抄》的篇幅不大,仅为原文的数十分之一,但尚可由此粗略展示“杂纂”内容的大概,且移录如下。 《义山杂纂》云:(必不来)醉客逃席 把棒呼狗 穷措大唤妓女 (不相称)瘦人相扑 先生不识字 屠家念经 老翁入娼家 (羞不出)尼姑怀孕 相扑人面肿 (不嫌)饥得粗粮 徒行得劣马 渴饮冷浆 (不得已)流汗行礼 为妻骂爱宠 王君玉《杂纂续》云:(冷淡)念曲子 说杂剧 (好笑)长人著短衣 口吃人相骂 (阻兴)访妓有客 赏花闻邻家哭声 (又爱又怕)狗吃热油 小鹅而放纸炮 新婚女子 村夫看官过 (不济事)无钱后断赌 临死许修善 断决后到 落第后试官说文好 酒尽伶人来 (暗欢喜)丈夫远行归 卖棺闻人病重 (不自量)低棋要与人下子 老汉嫌妻丑 (爱便宜)共被把自家被在上 骑别人马远出 苏轼的《二续》云:(不快活)步行著窄鞋 赴尊官筵席 入试逢酷暑 小儿初入学堂 (未足信)卖物人索价说咒 和尚不吃酒肉 媒人夸好儿女 妓别恸哭如不欲生 (改不得)谬汉好作文章 口吃人多说话 如若进一步概述“杂纂”基本内容和价值的话,还是摘引一些我在《杂纂七种》校注前言中的片段作为介绍。 通常所谓《杂纂》,一是专指唐人李商隐的《义山杂纂》(或称《李义山杂纂》);一是统称包括《义山杂纂》在内,连同宋人王君玉的《杂纂续》、苏轼《杂纂二续》,明人黄允交的《杂纂三续》,清人韦光黻的《杂纂新续》、顾铁卿《广杂纂》,以及石成金《纂得确》等七种著作(以下总称《杂纂》)。他们是语言俚俗幽默、别具一格的语录体(或称格言体)古代笔记小品。同时,又可视为一部古代俗语类义选集。从唐至清,大约十个世纪中,除元代外,《杂纂》之续、仿未绝,间或还出自名家之手,可见其在古代学界颇有影响。《杂纂》凡七种,出自唐、宋、明、清四朝代七家,内容、体例及格调大体一致,一脉相承。这一现象在中国古代笔记小说之林是罕见的。《杂纂》的某些词语,如“煞风景”“包弹”等,不仅明人的《目前集》、清人的《土风录》等书或作“语源”,或引为书证,而且当代新版的《辞源》《辞海》亦如此。 至现代,《杂纂》之引起学界的特别注意,当起端于鲁迅先生的《中国小说史略》。《史略》对《杂纂》作有专门考证、研究和论述。他精辟地指出:“(《义山杂纂》)书皆集俚俗常谈鄙事,以类相从,虽止于琐缀、而颇亦穿世务之幽隐,盖不特聊资笑噱而已。”同时,鲁迅在其他一些文章书札中也或有论及。尔后,川岛(章廷谦)先生辑有《杂纂四种》由北新书局出版。赵景深先生三十年代末的《评介鲁迅的<古小说钩沈>》的“补记”中曾考《杂纂》之源;陆续不仅撰有《杂纂摘抄》,还谈及了清石成金“《杂纂》体的《纂得确》二集。”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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