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中国人的春节密码——我们是谁?我们来自何处?(7)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6:11:09 新华网 2011年01月27日 17: 李静睿 陈薇 张蕾 参加讨论
潮汕子民:寻求祖先的护佑 他们背井离乡,定居于“省尾国角”的潮汕,唯一保留下的,只有他们的信仰和对祖宗的怀念 本刊记者/刘炎迅 (发自汕头) 汕头市潮阳区外,枯草四野,能看到有几座十几厘米高的“小房子”低低地趴在野地上,边上插着几炷香,刚点上没多久,腾起一缕缕的青烟,在无风的冷空里直直升上去。当地人说,这是有人家要盖新房,向土地神祈祷。 1月20日,农历大寒。照例,这是一年中最冷之日,但在这南方的海边城市,一切都还温暖,清晨的野地和屋檐,连寒霜都不见。 如果不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花和炮竹的硫磺味,以及村落四处可见的一地碎红,真让人以为,这是小阳春的三月天。 这里是潮阳区铜孟镇,距离汕头市区30多公里,原本是一个独立的县城。在熟知汕头人文历史的人眼中,这个区的祭祖和民俗很有特色。 “省尾国角”的子民 许教诗迎面走来,这个73岁的老人系着一条蓝围脖,周身收拾得体面,精神矍铄。 他是镇上老人组的一员,当他走在村子里时,他的长者风范彰显无遗,无论男女老幼,都会恭敬地向他颔首微笑,而他则显得低调内敛,一贯回以微笑。 老人组是潮汕地区特有的乡民组织,在当地方言里,被唤作“老大间(屋)”,由有威信的老人组成,每每在村级重大事务中发挥作用。他们是乡村社会里宗族和乡约的“守护人”。 潮汕地区,狭义上仅指潮州、汕头、揭阳三地辖区,即俗称潮汕三市,广义上则又涉及汕尾、梅州等地,所谓大潮汕。这个地区,历来为粤东、赣东南、闽西南的商品集散中心。 三面背山,一面向海,中间围出来的这片潮汕平原,又常受到台风和地震的袭击,危机感总伴随左右。于是潮汕人无论是在家耕作,还是乘“红头船”(船头漆红)闯海营生,都会焚香祈福,试图从祖先和神灵那里获得护佑。 在古代,中国的政治版图,这里是远离朝廷之地,同时又去省会广州颇远,潮人所以会自嘲为“省尾国角”,也因此成为了中原人的避难之地。秦末、南北朝、宋末、明末等几次大规模移民高潮,成了潮汕子民的主要来源。这些人背井离乡,唯一能带走的只有他们的信仰和对祖宗的怀念。 许教诗不会说普通话,一口潮汕土话,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农历新年时,村子里将会有一场盛大的游神祭拜活动。 村子里,无论男女,都在忙着。 许教诗说:“忙年,越忙这年过得越有滋味”。并且,这个村子里很多人家都挺富有,“也有这个资本去忙”。他望着这个村庄,露出很满意的笑容。 “忙”有时也是个技术活。在潮汕的乡村里,一些有技术的人,能比旁人忙出新意,忙出生意经来。 比如许先亮。 当许教诗踌躇满志介绍自己的乡村时,许先亮开着小车赶了过来,他指着河里人偶花灯说:“我做的。” 许先亮是潮阳区铜盂镇胜前乡的农民,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他的父亲是村里老人组的理事,从小他就耳濡目染,跟着父亲忙碌于祭祖游神筹备事务。 祭祖游神有一个保留活动,名叫“赛桌”。在空旷之地,一溜摆开方桌,桌上摆满贡品,贡品上要叠上各式剪纸工艺品,桌上还要摆放手工人偶、动物等。 19岁时,许先亮和弟弟许先雄利用机器原理,让那些玩偶活动起来,从此被当地人称为“活人灯”。 大寒前一天,相邻的村庄请来剧团,摆上舞台,唱了一夜潮剧,而许先亮制作的“活人灯”也闪烁了一夜。 遵循祖宗规训 许教诗走路时,腰板很直,步伐也快,每年村子里的红白喜事,或者清明、新年的祭祖游神,都需要这些老人组出面张罗,没有一副好身板和雷厉风行的做派,是很难胜任错综复杂甚至琐碎的各档子事务。 他说,在他们这个大村里,有六个老人组的分社,村子里凡年老者,都自愿自觉加入,然后推选出合适的几位主事者,名为理事,负责各项事务。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许教诗操持着村庄的祭祖,而他自家,也会在特定的日子,给祖上上坟祭拜。 私祭和公祭都是不可缺少的。对于许教诗一家来说,无论离开汕头多远,心里头都会记着祖宗的规训,凡事不敢乱来。 而每年回乡祭拜,则成了许家子弟每一个人的精神回归,许教诗的一位亲友说,漂泊在外,人在江湖,和三教九流打交道,什么事情都会出现,极端点说,即便在外与人打了一架或者大吵了一回,回到屋子里,也会对着家乡的方向,在心里寻求祖上的护佑。 “你看过李连杰演的电影黄飞鸿吧,那么大本事的人了,在外闯了祸,得罪了人,受了委屈,回到家里,也要跪在祖先的牌位前拜一拜。”许教诗的家人说,这就是一种寄托。 把自己寄托给祖上的冥冥保佑之中,会看得开一些,遇事也平和一些。 几位浙商老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每次和潮汕商人谈生意,总感到一种特殊的气场。 许先亮也算个生意人,他说,自己做“活人灯”生意,在四里八乡的村民看来,是个实在人,每次做买卖前后,他会去祠堂烧炷香。 此刻,村子里那条主干道两侧,每隔半米就竖立起一根三四米高的竹竿,这些竹竿如同房子的龙骨,共同挑起一片长长的“屋顶”,那“屋顶”其实是由无数个小红灯笼挂在丝线上组成的,期间还有星星点点的彩色小灯泡,如一张巨大的蛛网,从村口开始,一直铺陈进村内。 天空落下一点小雨,这条几百米长的水泥路,湿漉起来,映着高高挂起的那些红灯笼,泛出委婉的红色光泽。 行走在这些村落之间,才发现,这样的开门礼,是各村几乎约定俗成的风格。唯一不同的是,每个村都会在村口挂出展示自家特色的对联和喜气洋洋豪气冲天的对联和标语。 村子里,每逢清明或者春节,都会有很多陌生的面孔进进出出,或是异性兄弟前来拜访,或是五湖四海的同宗族人前来认祖归宗,祭奠祖先。所以,进入腊月后,土狗们各自撒欢,懒得再叫。不时从某处传出炮竹炸响之声,然后就是浓浓的硫磺味,或者随风飘过来的当地潮剧的咿咿呀呀的唱段。 “聚起来,唱起来,热闹起来,潮汕人不习惯冷清的新春。”当地人说。 村落之间,如同比赛似地,鞭炮声此起彼伏。 许教诗不时扭过脸来解释,这个村子都是许家人,许家人的祖上是朝廷的状元,更要热闹一点才有面子。放鞭炮这样的小事,都是各家自己的主张,老人组就不过问了。 “其实所谓老人组这个称谓,不过是文革之后才兴起的叫法。”汕头社科联主席、民俗专家陈汉初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此前,比如民国和更早的年份里,他们这些老人不过就是一村一乡的祠堂主事人,现在一般是老党员在做事,和村党支部的关系很微妙。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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