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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逍]畲族历史迁徙与文化认同理性——以景宁鹤溪镇“六保”畲族村落汤夫人崇拜为例(3)


    三、“六保”畲民对汉族汤夫人信仰的采借与文化再编码
    (一)敕木山与汤夫人传说及汤夫人崇拜
    敕木山为景宁县域第二高山,主峰海拔1519米。据同治朝《景宁县志》“山水篇”所载:“敕木山,县东南十里,高接云霄,为邑之镇山,远望可数百里。”而“敕峦霁雪”为清代景宁八景之一,时人云:“云宿必雨,土人常以占候,至新雨初霁,半山云雾翕然而起,隆冬积雪经月不散,尤为奇观。”敕峦峰顶更有“直可低头看落日,真堪垂手数飞鸿”之奇景。敕木山不仅风光旖旎,更因其名源于女神显灵传说而神奇。相传南宋高宗赵构欲于临安营造宫殿而苦于上等佳木难觅之际,恰有景宁汤氏仙女:“显厥灵异,运木于朝,以资国用。高宗大喜,降敕褒封,故名敕木山。”[14]《景宁县志》“人物”篇所载更为详尽:“汤女仙,名理,字妙元,(宋)徽宗时人,自幼神异好道,奉亲至孝,父农者,世居敕木山下,旱时,女以竹刳去节,引下水田倒流以灌上田。崇宁元年壬午,结庐山巅修炼,至绍兴十四年甲子七月观望,风雨暴作,遂飞去,南渡时以显灵运木功,高宗大喜,降敕褒奖,封灵应神女,远近崇祀之,遇水旱疾病,祷之则应。”[15]
    从《景宁县志》并结合民间传说可知,汤夫人,俗名汤妙元,是景宁汉族塑造的具有超自然力量的人格化的地方女神。妙元乃敕木山乌铁岩汤坑村汉族农家聪明孝顺女子,出生于北宋徽宗元年(1101),不足1岁时因误食仙丹而得仙气。次年,即北宋崇宁元年(1102),2岁的妙元开始于敕木山顶潜心修道,并每天按时给同在山顶开荒种田的父亲汤三公送饭。有一次,汤三公因上丘田干旱缺水,下丘田有水却上不来而愁眉不展,妙元当即用剖开去节的毛竹引下田水倒灌上田,从此种田父亲再不用为天旱发愁。绍兴十四年(1144),33岁的妙元修成正果,飞升成仙。飞升后,因显灵运木资助过南宋朝廷营造宫殿而被宋高宗(1127-1162)嘉奖册封为“灵应神女惠泽夫人”,自此以后,这位飞升于敕木山顶,具有祛除“水旱疾病”之神力的妙元仙女,被景宁民间尊称为“汤夫人”并加以虔诚祭拜。
    汤夫人传说显然不必纳入日常生活逻辑的解释框架,它与济公显灵运龙井香树筑灵隐寺的传说结构相类似,符合南宋民间造神、朝廷册封的历史逻辑。南宋景宁民间在建构地方女神汤夫人传说的同时,也在敕木山顶营造汤夫人祭拜的神圣空间。起初只是在汤氏飞升处塑有简单的神像供人们祭拜,而有关汤夫人庙宇修筑的最早记载则为元代末年:“大元顺帝至正二年壬午岁(1342),天然和尚开山供奉,募缘开创祠宇。延明及清,秉昭赫耀。”[16]1981年修复保存至今的汤夫人庙,就是在元代天然和尚开创的基址上,历640年风霜岁月,几经兴废、几度修葺而成。该庙位于距敕木山顶约100米处下方陡峭、多岩石的斜坡上,一个名曰“百丈仙岩”的地方,因受地形地势和经济条件制约而面积较小、形态朴陋,庙门石头匾额上,刻有“汤氏真仙”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敕木山石木结构的“汤氏真仙庙”,既无非凡气势,又位处高山峭壁之巅,但自元末兴建以来,远近闻名,香火旺盛。明清时期,景宁汉族汤夫人崇拜,不仅向文成、青田、泰顺等周边地区辐射,更被入迁景宁的畲族所吸纳并弘扬。汤夫人乃成为景宁及周边畲汉百姓共同崇奉的地方女神,其功能由祛除“水旱疾病”延及护胎保育孕子、助功名利禄、保四方太平等多方面,人们各取所需,各司其仪。
    (二)“六保”畲民对汉族汤夫人信仰的采借与文化再编码
    自明代万历年间“六保”畲民入迁景宁并陆续定居于敕木山一带后,就积极采借当地汉族建构的汤夫人信仰,并按照自己的文化逻辑和现实需求,通过选择、失忆、补充、建构等方式,对汤夫人信仰空间和信仰体系予以文化再编码,在汉文化内核上增添了许多畲文化特质,重构后的汤夫人信仰面貌焕然一新。
    1.营造“六保”内部的汤夫人信仰空间
    “六保”畲民首先利用近水楼台的地理优势介入并逐渐主导敕木山顶汤夫人庙,不仅长期承担庙宇的照看管理工作,更负责对残破庙宇的修葺与完善。如咸丰二年(1852)初步重建汤氏庙;宣统二年(1910)打制石料,彻底重建汤氏庙并全面修造庙前路面,还请手艺精湛的泰顺张姓石匠打制《宋神女传》石碑一座安于庙内;民国十九年(1930年),再次请泰顺石匠在敕木山峰顶给汤夫人塑造两米高的纪念碑一座,并在旁边为汤的父亲立了一块较小的碑;民国二十二年(1933)通过自助(每户1-10块银元)和部分募捐,铺就石头台阶1743级,总长度四千余米;“文革”“破四旧”运动时,汤氏庙瓦片、木梁、檩条被拆除,1972年敕木山村畲民暗中维修,1981年敕木山村畲民全面彻底修复,至今保存完好;1994年又通过自助(每户5元人民币)和周边村民捐助,塑汤夫人神像一座,并请专业法师隆重开光后安于庙内;1999年每户再出资3元人民币,全面整修庙宇,次年再次整修庙前石阶。[17]
    “六保”畲民不仅逐步主导了敕木山顶汤氏庙,还从该庙分香,陆续建立以汤夫人为主神的多神信仰的“六保”各村庙,从而营造了专属“六保”内部的汤夫人信仰空间。在该信仰空间内,“六保”各村庙与敕木山顶汤夫人庙形成统分关系,汤夫人由地方区域神灵转化为“六保”畲族村落移民社区专职保护神,传统的家户祭拜也在此转化为社区祭拜。而“六保”汤夫人信仰空间的营造,则为“六保”汤夫人祭祀圈的形成奠定了物质基础。
    2.重构“六保”内部的汤夫人信仰体系
    “六保”畲民在营造自己内部汤夫人信仰空间的同时,也着力从以下几个方面重构其内部的汤夫人信仰体系。
    首先,给汤夫人配置了若干亲属辅助神灵。
    畲民作为历史边缘化弱势族群,具有格外重视亲属关系的传统。该传统在“六保”畲民信仰世界的现实投射则是给汤夫人配置若干亲属辅助神灵。配置逻辑是以汉族汤夫人传说版本中汤氏父女这两个核心主角为轴心,分别予以增添适量同胞亲属,以防势孤力单,然后再通过亲属庇荫关系将其自然升格为神灵。具体而言,一是给汤夫人配备一个没有具体姓名的同胞妹妹;二是给汤三公配备两个同胞哥哥,即汤一公和汤二公;三是将其务农的父亲汤三公建构为专司“六保”人畜平安的地头爷。“六保”畲民通过以上三点,实际上建构了一个以汤夫人为核心的近亲属神灵群体,从而极大地丰富了其汤夫人信仰体系的内涵。不过,前两点仅具象征意义,起某种点缀和陪衬作用,至今没有留下任何有关汤夫人妹妹和汤三公哥哥等单独的灵异故事。而第三点关于汤三公“六保”地头爷的建构,才是重构“六保”内部汤夫人信仰体系的关键。
    “六保”畲民通过对景宁汉族汤夫人传说的改编和续写,建构了一个汤三公由农人转化为“六保”地头爷的故事。关于汤妙元在敕木山顶飞升成仙情景,景宁汉族版本是这样叙述的:妙元在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之际飞升上天,其父汤三公手捧女儿留作纪念的鞋子伤心呼号追赶,女儿在半空目睹后虽肝肠寸断却只能无奈地继续飞升,从此父女俩天地相隔。而“六保”畲民却舍去了其中生离死别的情节,诙谐幽默地建构了自己的版本:妙元姐妹因放心不下父亲而携其一同飞升,当飞升至东弄畲村上空时,父亲突然说自己闻到了村中的鸡肉香味,妙元因其贪恋人间美食、未得真道,遂将其逐回人间,命其做专司“六保”人畜平安和五谷丰登的地头爷。从此,“六保”畲村有了自己的专职村落保护神———汤三公地头爷,汤三公也与女儿汤夫人一道,受到“六保”畲民的虔诚崇奉。
    其次,明确界定了汤氏父女的神位职能。
    “六保”畲民在重点建构了汤三公地头爷这一专职亲属辅助神灵之后,又明确界定了汤氏父女的神位职能。他们颠覆了“女儿依附父亲”的传统汉文化观念,对父女俩的神位职能及主从关系予以世俗性类比,认为汤夫人是日理万机、高瞻远瞩的神灵,类似掌管全局的“最高领导”,而汤三公则类似负责村落内部具体琐碎事务的“村长”。女儿负有支持、指导、检查、考评、督促父亲工作的重任,父亲则负有对女儿协助、配合、执行、汇报、建议等职责。显然,女儿神位要高于父亲。而从职能的角度,二者又处于各司其职、各尽其能、相互配合、相互制约的对立统一体之中。汤氏父女神位职能的拟制与界定,既类似于上下级职能分工,又类似“党务与政务分开”,无疑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能,进而提高了汤夫人的神力,最终有利于巩固“六保”汤夫人信仰体系。在“六保”畲民看来,随着农事节律对汤氏父女予以周期性地祭拜,“六保”的五谷丰登和人畜平安犹如双保险一般。
    再次,在多神信仰体系中凸显汤夫人的主神地位。
    从“六保”各村庙崇奉的众多神灵来看,无疑属多神信仰范畴。除了汤夫人姐妹、汤三公兄弟等汤氏亲属神灵群体以外,还有以忠孝护国闻名的景宁本土女神马夫人、从福建传来的“护胎保育、除妖救世“的陈夫人、道教四圣之一的五显灵官大帝及其部下千里眼、顺风耳等道教俗神和管一方水土、级别较低的土地神等等。而从“六保”畲民头脑中神灵谱系结构来看,汤夫人居绝对主神地位。他们普遍对汤夫人的传说更为熟稔和关注,而对马夫人和陈夫人则显得十分陌生和淡漠。当问及众神灵与汤夫人的关系时,则一致强调马夫人和陈夫人是协助汤夫人的结拜姊妹,五显灵官及其部下是协助汤夫人的将士,土地神是汤夫人的下属。“六保”畲民对汤夫人结拜姊妹及将士、下属等配神的建构,既增添了汤夫人的神力,也彰显了汤夫人的主神地位。相反,在“六保”附近上张村和下张村这两个鹤溪镇最大的汉族村落,其村庙名曰“马塔宫”,祭拜主神为马夫人,汤夫人与陈夫人等则为配神。
    最后,着重选择和凸显汤夫人的农业生产保护功能。
    如前所述,景宁民间女神汤夫人的功能是逐步叠加和多方面的,人们各取所需。六保畲民着重选择和凸显汤夫人的农业生产保护功能,并随着农时节律对其予以周期性社区祭拜,而对其禳灾祛病、赐功名利禄,尤其是护胎保育送子等功能并不看重。而当地汉人则恰恰相反,正如德国学者史图博1929年所看到的那样,更偏重于信奉其护胎保育送子功能:“汉人也参加对汤氏的崇拜。在往敕木山村去的路上,我们碰到一对汉人夫妇,男子徒步,女的坐在轿子内,正从汤氏庙进香回来,像这种朝山进香的事主要由妇女担任,他们是去祈求生育儿子的,在这种场合要把一双鞋子挂在汤氏庙内里面有装在玻璃柜内的镀金的汤氏塑像。此外还有一些其他不重要的女神塑像,一些题着词的匾额和好多双女鞋,那都是作为许愿用的献品而悬挂的。”[18]
    3.重塑“六保”内部的汤夫人信仰口传叙事模式
    首先是对汤夫人传说的选择、遗忘与重构。“六保”畲民为了凸显汤夫人的农业生产保护功能,在叙述汤夫人传说时,存在着选择、遗忘与重构的集体记忆模式。他们普遍对汤夫人在敕木山顶修道期间,刳竹去节、引下田水倒灌上田的神功倍感兴趣,津津乐道地演绎着汤夫人引水故事的各种版本。为了夸大汤夫人的神力和品格,在叙述中增添了许多父亲在天旱时如何焦虑,女儿如何孝顺以及如何从容施法、引水倒流等具体情节。在叙述引水细节时,故意用较细的草本植物芒秆代替剖开去节的毛竹,甚至绘声绘色地描绘着汤氏姐妹如何朝细细的芒杆轻吹一口气,下田水即刻哗哗倒灌上田的情景,以此彰显汤夫人的引水法力。相反,对汤夫人曾显灵运木于临安修造南宋皇宫的传说,因不感兴趣而普遍失忆。
    其次,在口传记忆中构筑一道与当地汉人的边界。“六保”畲民为巩固内部的汤夫人信仰体系,将重构后的汤夫人传说编成长篇畲族叙事歌——《汤氏夫人歌》在内部传唱。因畲歌往往只能用纯畲语演唱,汉族鲜能听懂,故《汤氏夫人歌》的传唱在无形中构筑起一道畲汉边界。此外,“六保”畲民在津津乐道地演绎着汤三公做“六保”地头爷故事的各种版本时,还反复强调自己是“汤夫人的儿女和汤三公的子孙”而受到格外的保佑,即便有时礼数不周也不会被怪罪,当地汉人就完全不同了。东弄村畲民还活灵活现地说:“对面的三枝树汉族村以前不太信,看到汤夫人这么保佑我们,有点眼红,才去(敕木山)山顶祭拜的”。可见,在“六保”畲民集体记忆中,汤夫人信仰既是至高无上的,也是具有边界和排他性的。他们坚信自己与汤夫人具有当地汉人不可企及的亲属关系,汤夫人如同先祖庇佑子孙后裔一样,必然会毫不计较,毫无保留地庇佑自己。
    4.建构“六保”内部的汤夫人祭祀圈
    大约清光绪年间,“六保”各畲村相继从敕木山顶“汤氏真仙庙”分香火,建立了以汤夫人为主神的多神信仰的独立村庙,从而形成以“汤氏真仙庙”为主庙,以“六保”各村庙为分庙的完整的汤夫人信仰祭祀圈。该信仰圈内主要的社区祭拜仪式有:正月从敕木山顶总庙,抬汤夫人神像至“六保”各村轮流祭祀,最后送归总庙的“扬神”;干旱时抬汤夫人神像巡境及“吊九楼”的“求雨”;若某村发生灾难,请汤夫人等神灵消灾保太平的“做醮”;随农时节律一年数次周期性地祭拜汤氏父女的“做福”。其中“求雨”与“做福”这两种仪式较为频繁。
    (1)求雨:跨村落的畲族移民社区汤夫人祭拜
    景宁属中亚热带季风气候区,虽四季分明、温暖湿润,雨量充沛,但因季风气候的不稳定性,干旱、暴雨、冰雹等灾害常有发生,其中敕木山区尤以干旱为甚。每逢大旱,“六保”畲民必联合举办持续数天或反复多次的求雨仪式。求雨仪式最为壮观的是“巡境”和“吊九楼”。所谓巡境即由各村选拔八位精壮劳力,从敕木山顶总庙轮流抬着汤夫人的神像浩浩荡荡地巡游“六保”村境,所经之处人声鼎沸、前呼后拥。所谓“吊九楼”,是汤夫人神像巡游至“六保”各村庙时依次举行的求雨仪式,届时需抬汤夫人神像转庙6圈,然后将9张桌子叠放在一起,最上面置甄,甄中放米筛,米筛上放米斗,米斗上再点香,随后技艺高强的武科道士跃上桌顶,口中念着“皇天下雨……”之类的祈雨祷告词。[19]
    “六保”畲民对求雨仪式中记忆最深的,也最为其津津乐道的是汤夫人巡境时的“吃派饭”和“戏神”部分。据悉,神像所经村落必须负责解决所有参与者的食宿,尽管当时食宿条件极为有限,但畲民们轮流响应、欢呼雀跃、其乐融融。按照其主位解释:“我们不讲究吃喝,只讲究意义。”此外,倘若第一次求雨不成,再重复一次,倘若第二次再无果,求雨的畲民便失去了耐心而开始“戏神”。他们暴晒汤夫人神像,直至下雨才抬回敕木山顶汤氏真仙庙。畲民们这种由“尊神”到“戏神”的民俗心理,折射出民间社会企盼神灵襄助由希望到绝望的跌宕起伏的心理转换过程。“戏神”实际上是在虚拟的世界里“强迫”神灵进行角色转换,试图象征性地让神灵获得某种民间疾苦的体验,从而达到人神之间的沟通,希图在无望中重新获得神灵某种程度上“将心比心”式的体恤。新中国成立后,随着解放思想和破除迷信运动的推行以及水利灌溉设施的改善,“六保”求雨仪式较少举行。但“六保”内部的汤夫人祭祀圈则延续在以各村为单位的相互呼应的“做福”仪式之中。
    (2)做福:单独的畲族村落移民社区汤夫人祭拜
    所谓“做福”是“六保”及其周边畲汉村落,按照水稻、番薯、黄豆等主要农作物的生长节律,一年数次地对村落保护神灵祭拜的农耕仪式。仪式内容包括:春夏季节为农作物生长和村落人畜平安的祈福、问神、享酢以及秋冬季节的酬神、聚餐等活动。“六保”做福仪式与周边其他村落不同之处是:其祭拜主神为汤夫人及汤三公,祭拜最虔诚、参与更广泛(一般全体村民参加)、次数最多(一般多达4至8次),各村形成互为呼应之势。而附近的上、下张村等汉族村落则主要祭拜因孝道成仙的马夫人,汤夫人仅为次神,且仪式一年仅一次,参加者也不如“六保”那样整齐划一(参见下表)。此外,“六保”还约定俗成:凡搬迁至“六保”范围内其他村落的畲民,必须返回原村落参与做福仪式。因而“六保”各村单独的做福仪式同时包含着寻根、寻亲的意蕴,这又进一步强化了“六保”内部的亲缘和地缘关系。参见下表中对“六保”与周边汉族村落“做福”的仪式比较。
    
    做福仪式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打压后,“六保”各村转入地下活动。1980年代末,当政治环境宽松和经济条件好转后,他们对重建各姓祠堂没有多大兴趣,对维修惠明寺村内的惠明寺院更是异常冷漠,但对复兴村庙和祭拜汤夫人及汤三公却一致地热情高涨,并相继付诸实施。可见,“六保”畲民对汤夫人信仰之执着,已呈现出一种超越宗族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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