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涛]咒语、祷词与神谕：民间信仰仪式中的三种“神秘”语言现象(2)
http://www.newdu.com 2024/11/30 12:11:31 学苑出版社网站 黄涛 参加讨论
（一）原咒 原咒指原始形态的咒语，施咒者直接对客观对象下命令，以施咒者的意志力和语言的魔力来影响和改变客观事物，没有神灵崇拜因素加入。我国古代文献上记载的较早的咒语皆向自然物直接发号施令，如《史记·殷本纪》载商汤向鸟兽发出咒语：“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礼记·郊特牲》记载了年终蜡祭的咒语：“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这些都是原咒。现在中国各地虽然早已进入崇拜神灵的宗教时代，但许多地方的巫术活动仍然流传着这种原始形态的咒语。在河北省景县黄庄，人们现在还有对原咒的崇拜。他们把巫婆神汉分为两类：一类是“念咒的”，靠咒语和法术“治病”；一类是供奉某路神仙、靠神“治病”的“道人”。前者声称不供奉鬼神甚至不信任何鬼神，民众也说“人家那套法儿管事，咒管事”，而主要是咒管事。巫婆给生病的小孩子“收魂”时默念咒语，仪式的其他部分可展示给别人，唯独咒语密不示人，说明咒语是这套仪式的核心。这种咒语就是典型的不掺杂鬼神崇拜的原咒。由于民间信仰一向本着实用的原则，对各种超自然力资源杂取并收，原咒也可以出现在祭祀鬼神的仪式中。比如有村民在为生病的孩子收魂时，既请“道人”请神许愿，又请不靠鬼神的巫医念诵原咒，自己也烧香磕头并祈求鬼神，念诵原咒的仪式虽然没有与鬼神崇拜活动发生交叉和渗透，但很自然地成为整个收魂仪式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各地民众的口头上流传着许多形态古朴的咒语，广泛运用于生产、婚礼、节日、建房等方面的活动中。人们在这些民俗活动中念诵的咒语有一定的传承性，但不像职业传承的咒语那样有很强的固定性，也不保密。山东鄄城等地大年三十的下午要洒扫庭院，担满水缸，然后在院子里撒上芝麻秆，叫做撒岁，并且唱着：“东撒岁，西撒岁，儿成双，女成对，白妮胖小，都往家跑。”其中“岁”是“祟”的谐音，“撒岁”就是把邪祟撒出，踏在脚下，让它永不翻身。过去山东农村孩子们没完成家长交给的割草任务而要回家时，就把镰刀往空中一扔，同时喊道：“镰，镰，往下扎，家去不挨打！”他们相信，如果镰刀扎进土里，回家就能免遭家长的责难。有人夜里做了恶梦，早晨起来就贴一张纸条破解，上面写上：“夜梦不祥，贴在西墙，太阳一出，化为吉祥。”（山曼等，1988：62，372）在黔北余庆，每年农历九月九过重阳节，三元街的人家都要炒一盘“虫菜”吃，一边炒一边念诵：“炒！炒！炒！是虫都炒死，是虫都吃光；来年庄稼长得好，谷吊吊有尺把长。”“虫菜”并不是用真虫子做的菜，而是将糍粑条染成彩色做的假虫子，吃起来又脆又香。有一些地方在七月初七“炒蚂蚁”，就是把瓜子、花生、白果放在锅里翻炒，象征着炒蚂蚁，便炒边念诵：“炒蚂蚁来炒蚂蚁，千家万户除蚂蚁。七七送你西天去，从此永远莫回乡。”（李炳泽，1997：15）这些习俗活动并不是严格的巫术仪式，但是有很强的巫术色彩，应该是古时巫术的遗留，其中唱颂的套语就是当时的原咒。 （二）驱鬼咒 指驱使、驱赶鬼神的咒语。“驱”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驱使、驱遣，二是驱赶、驱逐。相应地，驱鬼咒也包括两种类型的咒语：一种是命令、驱使鬼神做某事的咒语，一种是从特定场所、社区将邪魔鬼怪驱赶出去或驱除杀灭的咒语。 驱鬼咒的内容涉及到鬼神信仰，但是念咒者对相关的鬼神并不是毕恭毕敬、俯首称臣，不是靠讨好、祈求鬼神来达成某种愿望，而是相信自己的咒语具有凌驾于鬼神之上的力量，对特定的鬼神以威胁、恫吓的口气发出命令，强制或要求鬼神做到某种事情。也有的咒语口气缓和些，先对鬼神表示尊敬，要求他做事，但接着又威胁他：如果不做某事的话就给他什么惩罚。也包括这样的咒语：念咒者站在与鬼神平等的地位，同鬼神谈条件、讲道理，要求他做某事。驱鬼咒是相信语言灵力胜过鬼神的表现。 从咒语演变的历史进程角度看，驱鬼咒应产生于鬼神信仰产生的初期，是前宗教时代向后宗教时代过渡时期的产物。在人格化、偶象化的神灵崇拜产生的初期，巫师相信自己的法力是凌驾于一切鬼神之上的，不管大神小神、大鬼小鬼，他一律采取居高临下的态度予以驱使、调遣，如《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上古人们驱逐旱魃所用咒语：“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随着神灵崇拜的逐渐盛行，普通民众在遇到靠人力解决不了的困难时，越来越多地崇奉和求助于神灵，相对而言，敬奉和利用巫师、巫术的机会逐渐减少，于是，巫师也不得不适应这种变化，逐步调整自己的位置、姿态和口气。巫师将鬼神系统区分为神与鬼，他对人们普遍敬奉的地位高、神通大的神也持敬重并借用的态度，而对地位不高、本领低微的鬼或害人的恶鬼、冤鬼则持驱遣、驱逐的态度。但在这个阶段，祭祀和召唤神灵还只是巫师的法术仪式的引子或背景，在施术过程中还是靠巫师的法术，神灵在其法术中不占引人注目的位置，而咒语里一般也不出现借助神灵的内容。这种情况，在自然宗教兴盛的许多少数民族地区很常见，而在神灵崇拜占主导地位的汉族民间信仰中也存在，但比较少见。在现实中，驱鬼咒与其他形态的咒语并存于民间信仰仪式之中。施术者一般是号称掌握法术的巫师、道士。驱鬼时，要郑重其事地举行仪式，并借助法剑或法印等法器，咒语或符箓是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原始崇拜盛行的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人们对于小鬼小神的敬畏程度较弱，虽然也简单地祭祀他们，但是又以不敬的态度威胁、恫吓他们，或驱逐他们，或同他们讲条件、讨价还价。他们在仪式中所使用的咒语就体现了这种内容。在四川理县，羌族的巫师端公虽号称能通神，也敬神请神，但他对小鬼大鬼持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态度。按习俗，人死了安葬完毕，要请端公作法清除宅内的怨鬼，端公所念咒语大意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