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斯坦 李明洁]美国应用民俗学的特质、方法与实践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1:11:24 中国民俗学网 [美]戈德斯坦 李明 参加讨论
编者按:应用民俗学是民俗学的诸多分支中较为年轻的一门学科。与传统民俗学科相比,它旗帜鲜明地关注现实社会和社区议题。由于该学科对社会生活的深刻介入,也由于它与国内已有的“公众民俗学”的提法容易发生混淆,使得对它的引荐变得越来越必要和迫切。为此,华东师范大学民俗学研究所李明洁教授在美访学期间与在应用民俗学领域有诸多理论著述和实践经验的戴安娜·埃伦·戈德斯坦(Diane Ellen Goldstein)教授进行了访谈,以多个研究个案为实例,较为具体地介绍了在美国日渐壮大的应用民俗学的定义、特质、研究方法和实践价值。戈德斯坦教授,时任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民俗学和民族音乐学系主任。曾任美国民俗学会主席、国际当代传说研究学会主席,《美国民俗学刊》、《民俗民族学》、《当代传说》和《应用民俗学刊》等杂志编委。著有《鬼魅缠身——当代民俗中的鬼故事》(犹他州立大学出版社,2007)和《从前有个病毒——艾滋病传言与民间话语里的风险观念》(犹他州立大学出版社,2004)等。印第安纳大学民俗学研究所苏独玉博士(Sue Tuohy)对本文亦有贡献,谨致谢忱。 作者简介:戴安娜·埃伦·戈德斯坦(Diane Ellen Goldstein),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民俗学与民族音乐学系教授(美国布鲁明顿,47405);李明洁,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民俗学研究所教授(上海200241),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民俗学与民族音乐学系访问学者(2014-2015)。 一、应用民俗学的特质与价值 李明洁(以下简称“李”):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访谈邀约,也谢谢您惠赠大作《从前有个病毒——艾滋病传言与民间话语里的风险观念》(Once upon a Virus-AIDS Legends and Vernacular Risk Preception)。我一打开书,就看到您在题记中说,您把这本书“也献给康塞普申北湾(Conception Bay North)的人民以及在任何地方因疾病而蒙羞的人们”。显然,您分析的是一个真实的个案,我感觉与艾滋病相关的很多人,无论是患者、家属、医护人员,还是学者、政府官员、普通公民,都会很愿意去阅读它。这样一项受众广泛的研究,为什么归属于应用民俗学而不是公共民俗学呢? 戴安娜·埃伦·戈德斯坦(以下简称“戈德斯坦”):也许我要先谈谈什么是应用民俗学,特别是它与公共民俗学的区别。公共民俗学在美国举足轻重,因为约一半的民俗学者都在公共民俗学行业工作,也就是说,大多数的服务对象是政府、博物馆、州县的艺术委员会、文化遗产组织,甚至也许还包括旅游机构、与音乐娱乐和节庆活动相关的公共项目、音乐会和电视片等等。在美国,从事民俗学学术研究和公共民俗学服务的民俗学者各占半壁江山,也正因此,公共民俗学在美国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在1970年代早期,美国民俗学会试图建立一个应用民俗学的研究中心。公共民俗学与公共项目、策展、教育和保护等工作相关,而应用民俗学则有所不同,学者们通过提供技术和才能去解决各类不同的社区问题。比如说,有些学者研究传统食品,研究如何使得人们的传统日常饮食习惯有所改变,变得更为健康,从而帮助那些罹患糖尿病和其他与饮食习惯相关疾病的人群。这就是一个应用的案例。概括说来,某些问题由于某些原因,是可以通过应用民俗学来阐明的。再比如,我写《从前有个病毒》,关注的就是一个艾滋病毒感染的高危社区,聚焦那里有关艾滋病毒传播的民间信条以及如何理解这些信条并利用它们改善当地的状况,特别是改善那些艾滋病毒检测呈阳性的个体与社区的关系。 李:所以,美国学界所谓的“应用民俗学”是独立的,与公共民俗学有所区别的。但是在中国,近几年对外国(尤其是美国)的情况有所引介后,公共民俗学的说法才开始普及,之前都笼统地被概括在应用民俗学之中。比如,应用民俗学在中国常见的定义是“以民俗为教育手段,干预生活、改造社会的学科,同时也是以民俗为开发利用对象,对其加以勘察、利用、保护和管理的学科”,其领域涉及文化遗产保护、移风易俗、社会教育、商品开发、民俗旅游、文艺创作、群众文化活动、咨询服务、民俗陈列等,这就和美国占大多数的公共民俗学者们所做的事情差不多了。反倒是对您谈到的“应用民俗学”还感到较为陌生。您上面提到的那项艾滋病的相关研究给了我们一个典型的应用民俗学的案例,它就是应用民俗学的方法去解决某个明确的现实问题的。可是,它也可以视作是学术性的民俗研究,那么,应用性的民俗研究与学术性的研究究竟有何不同呢? 戈德斯坦:实际上,差别在于写作的对象不同。如果你所做的是写给学术界的读者让他们明白一些问题的,那么就是学术性的民俗学;如果你做的是为了帮助某个社区,比如像《从前有个病毒》是写给学者的,但尽管这样,它还是利用民俗学技巧去帮助那些在困境中的人(那些被认为是社区里艾滋病毒问题来源的个体,艾滋病的叙事和故事都在说就是他们带来的流行病),所以还是属于应用性的。 李:我读过您2000年在《健康》杂志上发表的《当卵巢退休:女权主义与医学模式有关更年期的比较研究》。您通过对更年期妇女互助组的跟踪观察,记录并分析这些妇女对自我感受的表述,证明对于像更年期这类没有统一且稳定的医学指标的疾患,患者建立网上或者实际的交流社区,对于了解、处置各自的病情都是极为有益的。这个结论对于那些已经或者还未加入“更年期病友圈”的女性而言,是很大的鼓励和启发。 戈德斯坦:是的,我们认为民俗学普遍地具有潜在的应用性,就看你怎么做怎么想。应用民俗学在具体案例中,需要思考的是,我的技巧能怎样帮助到这个社群解决这一问题。比如,建议她们建立一个“病友圈”,大家可以分享经验,而不是由某位专家说了算;经验分享可以帮助成员定义自身的症状并形成基本的健康理念;还可以主动地帮助圈外的病友。应用民俗学者使用最多的方法是在特定机构和社区,与平民百姓间进行沟通与解释。比如,患者可以举出诸如骨质疏松、舌头灼痛、体重增加、皮肤瘙痒、面部潮红、性欲减弱等多达32条的症状,但这些也完全可能是甲状腺功能减退、抑郁症或者糖尿病的表征。只有病友的实际经历和体会,才可以告诉医生这些疾病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表征。再比如,患者对医疗机构诸如“发明新药片”之类的武断做法很不满,感觉这样过于“儿戏”,类似于又“发明了一种缺陷”;很多妇女很反感那些对于更年期病情及其治疗方案的宣传,认为忽视了她们身体的真实状况,也忽视了她们身体的、心理的和社会处境的个体差异。这时候就需要民俗学研究者广泛采集“民间话语(Vernacular)”的田野工作了。 我乐于这样理解我所有的在“应用”名下的研究以及我对民俗的兴趣:机构不了解普通人是怎么考虑问题的,所以,我很有兴趣通过我的应用研究促进机构和普通民众之间的理解,让研究机构知道百姓怎么想,又让百姓了解机构是如何考虑的。 李:我能不能认为这就是您对应用民俗学的“应用”特质的看法呢? 戈德斯坦:“应用”的意思是民俗学者真的提供民俗学的技能和工具去解决某些社区问题,这就是“应用”的定义。它来源于应用人类学,起初是人类学的方法,后来民俗学借鉴了这一概念,用于社区问题的应用民俗研究;再后,民族音乐学又从民俗学借去了这一概念。由于与社会契约相联系,所以,应用研究在美国越来越壮大。这有助于我们理解自己的学术工作,也感受到学术研究介入社区服务从而让生活更美好的意义。 李:可见,应用民俗学直接面向社会和公众,使它有别于单纯的理论研究。依照您的定义,中国很多传统的行业其实是可以看作应用民俗学的古老实践的,比如:临场校勘风水、选择黄道吉日、给孩子和商家起名字,等等,都是利用民俗知识和技能,为民解忧,为民服务。相比起来,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联系更紧密些。这里面有民俗传统的精华,当然也有迷信巫术的糟粕。美国应用民俗学四十年的发展历史,也是跨越出象牙塔的藩篱,为社会服务的历史。在这个过程中,是不是也遭遇了一些问题和阻碍呢? 戈德斯坦:从1970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应用民俗学的行列。因为美国的应用民俗学往往与政治有关,与特定人群的现实困境有关,所以存在一种防止民俗学政治化的倾向,因此,被强化的往往是公共民俗学而不是应用民俗学。不是很多民俗学者从事应用研究,但是在健康领域的应用研究还是非常强大的,尤其是做民间医学的民俗学者会很多。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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