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学术语钩沉:迈克尔·欧文·琼斯教授访谈录(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1:11:54 《民间文化论坛》2005年第 琼斯 (Michael Owen 参加讨论
朝:是的,我们在术语使用上有许多亟待厘清的定义问题。我们研究所正在计划编译出版一本关键词手册,或者叫知识读本,就是一种工具书之类的读物吧,以便在学科规范、基本概念和术语的界定上形成共识,以推进国内外的学术对话。这样做是想参照国际较为通行的学术标准来定义我们日常使用、思考、依赖和传授相关学科知识的一套基本词汇和术语,以克服国际对话中的某些障碍。所以说,我今天跟你提到这些概念不是信手拈来的[笑],对我们的几个平行学科如民俗学、民族文学、民间文学都特别重要。请你接着谈“民众生活”(Folklife)。 琼斯:大概是在1961或62、63年之间,唐·约德 (Don Yoder) [3],在《宾夕法尼亚民众生活》刊物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主张在美国不用“民俗”一词,而用“民俗生活”。在最基本的意义上讲,他用这个概念来限定在前工业社会或乡村社会的民间文化(Yoder 1963)。从词源上看,他借用的是欧洲民族学术语,更确切地说,当是北欧斯堪的纳维亚语“folk-liv”的转换──这个术语最早出现在1909年──。但是,这一概念与前面我们提到的雷德菲尔德及其“乡土社会”的观念非常相似,也就是说还是受了欧洲尤其是德国和瑞典的民俗学观念的影响,其定义也就与前工业时代、偏僻乡村、民间文化联系到了一起。那么他借用这个术语的理由又是什么呢?约德认为“民众生活”比“民俗”更为宽泛,因为在他看来,当时美国学界使用的“民俗”往往只是局限于口头传统或文学──叙事和歌谣是最基本的,叙事歌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也就是说大家重视的是表达的口头形式,民众生活哪里去了呢? 正如这一术语在欧洲民俗学研究中的使用一样,它在更宽泛的意义上包括了宗教实践和仪式,包括了各种实物的制作,还有民间文学、食物、菜谱、装饰、服饰以及与食物相关的象征等等。大概唐·约德是第一个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专门给学生开设饮食习俗(foodways)课程的人了,此外他还陆续发表了一系列研究宾夕法尼亚德裔美国人食俗的文章。此后,“民众生活”这一术语逐渐流行起来,因为人们认为它比“民俗”一词所含括的内容更广。但是,在美国这一术语的使用与当初欧洲民族学的基本观念是所有不同的。我们研究的不是族群的民众生活,而是以特定时空观念中的美国传统为导向的。美国民俗学研究也就从口头传统一隅向社会组织、物质民俗、象征、文化等更广阔的领域发展了,通过期刊专号和著作出版产生了许多的学术成果。美国民俗学研究领域关于“folk”的观念──勿庸置疑──早已超越了“原始遗留物”、“前工业社会”、“乡村”等等的限定,比如研究现代社会组织及其传统的著述就不少。当然,我们的学者也会到边远的农村地区或移民聚居区去进行田野调查,我就是其中一员,__ __ __。我讲清楚了吗? 朝:是的。从民众生活的层面进入,民俗研究能够走向一种整体分析,去追求一种更全面的综合研究。这也是钟敬文教授──中国民俗学创建人之一──在其有生之年一直想实现的学术主张,后来高丙中教授在他的博士论文中也专门探讨了民俗生活的理论研究,他引述了多尔逊和邓迪斯等美国学者的观点和突破性贡献。刚才你讲到约德及其对“民众生活”的理解,对我们了解这段学术史也是非常重要的。因此,从基本的术语和概念着手去探寻理论或方法论的演成与发展也不妨为一个思路了,当然这样的收获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琼斯:是的。我们从“folklore”、“folk”、“a folk”,一直谈到“folklife”……但我个人不用“folk”这个术语,我用“folklore”,就用“folklore”、“f-o-l-k-l-o-r-e”! 在一段特定的时期内,我主要研究的是行为、仪式、民间医学、传统医药等,其间我使用的限定语主要是“传统的”(traditional)或“地方性的”(vernacular),比如地方性的宗教、地方性的医学,或传统医药等。因为在民俗学研究、人类学、社会学以外的任何一个领域,我们都会面临与多种学科交叉的现实,比如医药学、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文学研究等。而在这些领域中,人们往往对民俗学研究还是抱持着一种臆测的态度,认为我们研究的民俗依然是前工业时代的、农村的、古代的传统。这种误解当然与欧洲民俗学的影响不无关联。因此,有时概念或术语的使用多少要有策略上的思考。比如,我们在阐释和分析的表述中使用“地方性宗教”(vernacular religion),强调的是本地的宗教(local religion),不是制度宗教(institutional religion),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教堂。所以,我们在术语的使用上要注意区别,要有策略。 朝:你刚才提到人类学、文学等学科,到让我想起罗丝玛丽·朱穆沃尔特(Rosemary Levy Zumwalt)的《美国民俗学学术》(American Folklore Scholarship: A Dialogue of Dissent, 1988) 一书,她认为从学术史上看,美国的民俗学研究形成了两种阵营,一边是文学的民俗学者,一边是人类学的民俗学者;在方法论和理论视野上也就出现了文学与人类学的分野。比如,北美的民俗学者大都有人类学和语言人类学的背景。你对这样的一种学术史梳理有什么评价吗? 琼斯:怎么说呢?一言难尽[笑]。 朝:[笑]是的,说来话长了。如果可能,你就三言两语地予以概括吧。 琼斯:[大笑]“三言两语”?有这么容易吗?我的天,你这可真是在出难题呀。 朝:换言之,我想说的是,如果按照文学和人类学来理解从业者的话,美国民俗学作为一个学科来讲,其学-科-边-界在哪里? 琼斯:在我看来,民俗学研究首先是一个跨学科的领域。因此,有来自人类学领域的民俗学者,比如他们从人类学的角度研究口头传承。那么,还有来自文学、古典学、阐释学──我们有阐释学──、心理学、社会学等领域的人在从事民俗研究。但是,目前民俗研究已经成为一门学科,从方法论和理论视野上讲,它的专-业-特-征也在许许多多的研究领域中显示出来。乔治斯和我在《民俗学导论》中就对民俗学作为一门学科进行了阐述,不仅书的标题就叫作“民俗学”(folkloristics),而且“民俗学”一直贯穿该书的始终。也就是说,我们采用“folkloristics”这一术语而没有用其他概念,如前面讲到的“民俗”(folklore )、“民众生活”(folklife)或是“民俗研究”(folklore studies),就是为了彰显“作为一门学科的民俗研究”(the study of folklore as a discipline),因为这一学科有其自身的研究对象和范畴,有其自身的概念和用语,有其自身的学术问题以及学说。当然,这一学科同时也可以借鉴、验证或整合其他学科的方法论和学术思考,像上面提到的那样,相关学科之间也总是在彼此借鉴,互为依存。因此,如果你要让我对朱穆沃尔特的看法作出回应的话,我可以说:“是的,她-是-对-的!”也可以说:“不,她-错-了。” …… 朝:我想,就北美的三个民俗学理论流派〈“口头程式理论”、“表演理论”和“民族志诗学”〉而言,相关的术语系统似乎已成为国际诸多学科如民俗学、文化人类学、民族志音乐学、文化研究等领域的共同基础。我想┄──我是说──某些的概念和术语一旦约定俗成,便隐含着一个系统化的理论框架,会成为各国学者共同遵循的通则,这样的话,也当成为我们寻求中西学术批评对话沟通的契合点┄。就像朱穆沃尔特(Rosemary Levy Zumwalt)所说的文学的民俗学者与人类学的民俗学者之间其实也有一种“对话”,即使是关于“分~歧”(di~ssen~t)的对话,也充溢着学者们的智思与创新,才有可能推动学术的发展。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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