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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文化:田野是“实验场”还是“我们的生活本身”?(一)(7)


    【施爱东】
    有个穷人买了一只鸡蛋,盘算着如何用它来孵小鸡。他老婆夺过鸡蛋就砸了。穷人惊问为什么。那婆娘说,蛋孵小鸡,小鸡变大鸡,大鸡又生蛋,蛋又孵小鸡……有了很多鸡,你就会有钱,男人一有钱就变坏,所以,我要先断了你的源头。
    宗迪在论辩中故意混淆了两个概念,“科学方法的探讨”与“科学信仰”。对方法的认识与追求是任何工作得以进行的首要前提,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宗迪先是把方法与信仰捆绑在一起,然后再给它们贴上一个主义的标签——“科学主义”,一下就把我送上了砧板,提刀就剁。如果这种标签可以乱贴,我是不是也应该为宗迪贴上“不可知论”、“人本主义”,甚至“人类中心主义”之类的标签?
    我只是想孵个小鸡,宗迪非要说我“不仁不义”。其实正如吕微说的,我们是在两个层面上说话。我讨论的是科学哲学的问题,而宗迪讨论的是科学伦理的问题。
    其实,我所关心的正是吕微“非常想听一听”的关于宗迪对我的实验报告“不严密甚至夹带私货的问题的分析”。综合宗迪历次对我的指责,我把问题归结为二:
    1.       实验的结果其实早在试验设计时就已经暗自夹带了。
    2.       部分结论根本不必进行实验就可以为大家所了解。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陈述一个常识:科学实验不是随机观测,任何实验都是有目的的,是在特定知识结构的指引下所进行的。自然本身是一个标量,是纯粹的混沌,它本身不呈现为任何可以直接观测的规律,而实验设计却是矢量,它具有明确的方向。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目的没有预设的实验。当你想购买一种书写工具的时候,你一定会走到文具市场,而不会在蔬菜市场上转悠。同样,生物学家设计克隆实验的时候,他只会设计羊克隆羊的实验,他不会设计羊克隆猪或者牛的实验。这个实验将由他做而不是由你做,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实验将怎么做而你不知道。所以瓦维诺夫在《相对论的实验证明》中说:“设置实验是为了判明某些理论构成的正确与否,实验者总是在进行实验之前先提出实验的合理性问题。”[4]这是所有科学实验的最根本的认识论基础。
    我的实验不是自然观测,我有明确的目的和指向,这在我的论文中做了非常明确的说明。我也预设了结果。有些结果被证明了,我在论文中进行了详细说明;有些结果没能被证明,我只能留待以后再讨论;有些预测被实验所推翻了,我果断放弃了。当然,也出现了一些事先没有预测到的结果,比如,男性与女性在故事传播中的差异性问题。
    我认为,实验设计的预设性并不是问题所在。如果宗迪认为“预设”本身就是问题,那么,宗迪应该先为“科学哲学”或者“实验方法的认识论”问题进行证伪,然后再对我进行批判。
    其次,宗迪认为我的许多结论是不用实验就可以知道的。如果这样,感谢宗迪,因为这说明在宗迪的知识演绎中,我的结论是合理的,宗迪的经验直观又一次证明了我的结论的有效。现在的问题是,既然这是一个普遍认为有效的知识,实验还有没有必要?
    我的回答很直接:有必要。
    这里涉及到一个专业知识的生产问题。你用什么手段和方法来生产你的专业知识?是理性与科学呢?还是靠心灵与感悟?我的回答是,应该把专业知识的生产建立在理性与科学的基础之上。我一点也不怀疑宗迪的感性直观能够达到相近的认识,但是,如果我们允许这种自我的、感性的思想方式成为建构专业知识系统的有效途径,那么,我们的工作将以什么样的标准来继续?我们凭什么在主体与主体之间达成理解与共识?
    只有规则才能界定游戏,但规则必须是既定的、能得到共同体所普遍认可的。在专业知识的生产中,自然观测的统计分析是一种生产,实验结果是一种生产,逻辑论证也是一种生产……同一个结果可以从不同的理论不同的方法不同的个案中得到生产。具体用哪条途径生产这一知识是次要的,是否把生产过程建立于可验证的逻辑基础之上,这才是最重要的。而验证本身,也是一种生产,也就是说,验证一种假设,本身就是一项知识生产。
    知识生产是从已知出发还是从未知出发?相信在这一点上,我与宗迪的观点是一致的:从已知出发。只有当已知成为共识,我们才有可能在已知的基础上开始我们的逻辑运作,我们才有可能从现象论进入到实体论,进而在理论的层面进入学科建构。而共识的基础,恰恰只能是被验证的知识,不管这种验证是实验的、观测的,还是逻辑的。
    在知识的稳定性上,宗迪借用了一句哲学名言“人永远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句话本身就有很大问题,从绝对意义上说,我也可以认为“人永远停留在同一条河流”,为什么呢?因为当河流不再是同一条河流的时候,人也不是同一个人了,那一个时空点上的那一个人,只与那一条河流同在,现在这一时空点上的这一个人,只与现在的河流同在,时间、空间及其关系的这种不可重复及更改的一致性决定了“人永远只能停留在同一条河流”,而不可能两次踏入两条河流。
    我们的研究工作只有从相对性出发,才可能形成有用于人类的知识,才可能对事物有所把握和了解。我们只有把今天的长江看成是明天的长江、明年的长江,我们才有可能也有必要去了解长江的水文、地质、流速、流量、生态等等,以及它们随着条件的变化而变幻的规律,我们才有可能利用规律去躲避洪水和灾害,利用规律去造福于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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