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淑云]满族古文化遗存探考(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7:11:37 民俗学博客-萨满文化工 郭淑云 参加讨论
三 在满族萨满文化中,保留了大量的手抄资料,即萨满教神谕。神谕,俗称神本子,是最有权威的老萨满通过各种方式悟出的关于宇宙、自然、人生的道理和满族诸姓传统祭祀中,由本姓萨满世代创造并传承下来的祈神祝赞神语。神谕不仅集中体现了萨满教的信仰观念,规范了满族诸姓萨满祭程、祭礼、祭器、禁忌等具体规定,而且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保存了许多满族及先世的文化观念、风俗习惯、文学艺术、土药占卜、星象地势,等等,是我们研究满族古文化必不可少的珍贵资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满族及其先世女真诸部思想文化的最高结晶。 (一)满族神谕记录了本氏族祖先开拓疆土,安家立业所经历的艰难历程和建树的伟大业绩。热情讴歌了祖先创业的功德,无限缅怀本族起源的发祥之地。在满族诸姓的萨满神谕中,往往开宗便讲述本族的来历,以便在祭祀中,警谕后代不忘先人,饮水思源。吉林省九台县莽卡满族乡满族杨姓萨满神谕,记录并反映了该氏族祖先开拓珲春故地的历史印迹。它并未因皇室爱新觉罗家族的独尊地位而从其俗,以祭拜长白山神为家族的祖先崇拜,而是虔诚地崇拜祖先植根发育的东海窝稽部珲春地域的山山水水,供奉为神灵。其体现的观念也是东海野人女真根深帝固的信仰观念和风俗、意识,祭祀时,以太阳升起的东方为崇祀神位。黑龙江省宁安县渤海乡满族励姓发源于绥芬河一带,因而该姓祭祀时东拜绥芬河地方。总之,通过对满族诸姓萨满神谕的疏理和研究,可以了解到满族及其先世女真族开拓、繁衍人广袤的白山黑水之间的历史足迹,可以寻觅到满族各部族生产生活环境对诸姓萨满信仰观念,萨满教形态、文化传统、风俗礼仪形成的重大影响,有助于我们对满族萨满教共性和个性的再认识。 (二)满族萨满教神谕蕴含着极其宝贵的原始艺术。萨满教的莺要特征和表现形式即是歌咏作舞,寓原始艺术于其中。《三国志•东夷传》载:“常用十月节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名之为舞天。”又曰:“常以五月下种讫,祭鬼神,群聚歌舞,饮酒昼夜无体。其舞,数十人俱起相随,踏地低昂,手足相应,节奏有似铎舞。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云,信鬼神,国邑各立一一人主祭天神,名之君”。上述记载形象地再现了北方民族载歌载舞,祭神娱人的生动场面,不难看出歌舞艺术在萨满祭祀中的特殊作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歌舞艺术是萨满教的重要特征和主要表现形式,没有歌舞艺术,也就没有萨满教,只不过由于历史记载简约,对这门艺术从未进行过整理而大量逸失罢了。近些年,通过北方民族、文艺工作者的抢救、挖掘、记录与整理,满族歌舞艺术得以重现光辉。其中许多内容保留在满族诸姓萨满神谕和萨满祭祀中。如满族杨姓祭祀中的银铃舞便是由五、七、九数位舞者扬臂振铃,踏歌围唱,亦酣亦痴,表现了原始初民获得生活资本满足后的欣喜若狂的喜悦情感。又如九台满族萨满身穿白衣的长袖舞,由女性或男伴女装作舞,舞姿翩翩,犹如女神临凡。满族石姓萨满在祭祀中,祖先萨满“灵魂附体”后,便会弹出悠扬的口弦琴。“钱姓还有‘小姐神’,持手绢舞,铺姿优美”。⑨满族诸姓萨满祭中,保留了原生活地域特点的曲调和舞蹈,多姿多彩。近十年,东北三省在音乐舞蹈集成中,作了大量深入细致的整理和记录工作,为北方萨满教文化做出了值得称道的贡献。在此不多赘述。 值得提及的是,这些舞蹈艺术便是历史上记载的莽式歌舞在萨满教祭舞中的遗存和显示。有些姓氏,如尼玛察氏(杨姓)在萨满神谕中,专有“玛克辛”(蟒式)神谕。在萨满舞蹈中,保留着民间原始蟒式舞的部分内容。所祀之神,便有手持银铃、铜铃、铁铃的蟒式神祗。目前我们只能在满族诸姓萨满中,找到寥寥数位通晓蟒式歌舞的人士。至于蟒式舞的某些动作,也只能从萨满舞中整理一些残碎资料。黑龙江省宁安县满族著名民俗专家、故事家傅英仁老先生,所传袭的蟒式“九折十八式”,便是从当地过去老萨满手中传承下来的。吉林沈永吉县乌拉街满族已故大萨满赵兴亚先生,生前也掌握部分蟒式舞的资料。一九八四年,赵老曾与宁安傅老共同切磋过满族蟒式谱曲。这些老人所得到的真传,不能不归于萨满文化的世代传承。 (三) 萨满神谕中,保留历了代萨满创造并总结出来的生产生活经验,包括原始卜术、土医土药、星象等等。这是人类在与大自然长期既依存又抗争的过程中,为谋求生存、自己和生命的延续,对大自然和人类本身进行了最初的探索和认识,展示了人类渴望适应环境、战胜自然的现实功利主义态度,具有原始朴素的唯物观念。 在满族某些历史传承悠久的萨满神谕中,还保留了世代萨满积累、总结出来的医疗保健知识和土医土药。这部分文化内涵也是人类在自然条件恶劣,疾病严重威胁氏族的发展和人类的生存的情况下,为维系自身的发展和人种的繁衍,历代萨满精心求索,积累、总结并传承下来自成体系的土医土药学。萨满们常常亲自采集自然之百草,品尝其药性,躬亲烧炼、炊制、磨研许多种岩矿和动物骨骼,制作各种丸散膏丹,用简便的方法为族内患者推拿炙烤。随着满族古文化抢救、挖掘的深入,这部分文化遗产必将日益引起人们的重视。 对于星象的观察,北方民族自古有之。《后汉书•东夷列传》载:“晓候星宿,豫知年岁丰约。”这即是以星象卜测年景的“星占”。满族等北方远古前民,世代栖息于漠北荒野莽林中,他们从北方特定的地理位置观察宇宙星空,对周而复始、反复出现的星空格局、日月升落及星辰的形状、变化等征象,世代进行积累和总结,从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北方星图和隆重的祭星礼仪。据宁安县满族民俗学者傅英仁先生讲述,满族诸姓家祭中的背灯祭,即为祭星神纳单岱珲、纳尔珲轩出和依兰乌西哈(三星)、那丹乌西哈(北斗七星),反映了星辰在以采集、狩猎为生的满族先民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在满族一些姓氐的神谕中,也有星祭的零星记载。永吉县木乡关氏神本和九台县石氏神本中,都有星祭中主星的星名和祭礼。永吉县乌拉街满族传姓还保存下来用汉字标满音的“唤星”神辞。满族先民观星、拜星、祀星,与他们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依凭着一年间在北方中天夜空中递续出现的东升西移的星辰形态,判定节令、方向、时间、寒暖、温度、风力以及同此天象相应出现的所在区域各种动植物的生态动息,决断本氏族行止或休咎祸福。其中包容着许多宇宙变化,季节更替、气候冷暖、物产丰欠等科学内容和人类生活的经验。11 (四) 满族神谕中容量最大的是满族诸姓祖先对宇宙生成、人类起源、部族发端、萨满来历等问题的认识和想象,这种认识在神谕中,往往以神话的形式出现,这些神奇壮美的神话,寄托着原始人类的理想和信念,是他们对服征自然,驾驭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大胆遐想,其中蕴含着人类原始心理和思维观念。不失为满族古文化宝库中的一支奇葩。 神谕中的神话内容很广泛,大体可分为创世神话、人类起源神话、族源神话、动植物神话、祖先英雄神话、萨满神话等类,十分丰富,本文只能略择数则如下: 满族创世神话,最有代表性的,当首推《天宫大战》。它首先讲述了“世上最古最古时候是不分天不分地的水泡泡,天象水,水象天,天水相连,像水一样流溢不定。……水泡泡生出阿希卡赫赫……,阿布卡赫气生万物,光生万物,身生万物……”的天地、宇宙的形成过程。又叙述了在创世之初,以阿布卡赫赫和耶路里为代表的善恶两种努力为争夺宇宙统治权所进行的角逐和争斗,最终以善克恶,光明战胜黑暗,万物才真正获得了生存的权利和可能,人创造了人类世界12。 满族萨满教中的人类起源神话,往往与族源神话相联系。族源神话在满族流传广泛。族源神话中,多有动植物图腾与氏族祖先婚配,繁育族人的解说,也有动植物保护族体的传说。 黑龙江宁安富察氏家祭时,神板上供有柳枝。该姓神谕中传讲:在古老又古老的年月,我们富察哈喇祖宗们居住的虎尔罕毕拉突然变成了虎尔罕海,白亮亮的大水,淹没了万物生灵。阿布卡恩都力用身上搓落的泥做成的人只剩下一个。他在大小中随波飘流,眼看就要被淹死了,忽然水面飘来一根柳枝,他一把抓住柳枝,才免于淹死。后来,柳枝载着他漂进了一个半淹在水里的石洞,化作一个美丽的女人,和他媾合,生下了后代。 此外,各族姓曾经历了童大事件,曾有过的生活,也以想象的方式予以再现,也是族源神话的一部分。 满族神谕中还保留了大量的萨满神话故事。包括萨满起源神话和萨满治世神话。关于萨满的起源,满族与通古斯语族各民族一样,认为宇宙间第一个萨满是动物的化身。 满族胡姓、赵姓的萨满神谕中讲道:“鹭神最早从火中叼出一个石蛋,生出一个女萨满,她就是东海九十九个噶珊的七叉鹿角罕王,是东海最远古的女祖女罕。”另一则神话讲道:天地初开的时候,大地象一包冰块,阿布卡赫赫让一只母鹰从太阳里飞过,抖了抖羽毛,把光和火装进羽毛里头,然后飞到世上。从此,大地冰雪才有融化的时候,人和生灵才有吃饭、安歇和生儿育女的时候,可是母鹰飞得太累,打盹睡了,羽毛里的火搏出来,将森林、石头烧红了,彻夜不息,神鹰忙用巨膀搬土盖火,烈火烧毁翅膀,死于海里,鹰魂化成了女萨满。13鹰魂化成第一位女萨满,在萨满起源的解说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萨满治世神话,包括萨满以神术降魔除邪的神话、萨满灵魂转世神话、萨满与外来宗教斗智斗法的故事,等等,热情讴歌了萨满的无畏精神和大智大勇及神奇的法术。在满族民众中广为流传。 满族神谕包容的文化内容十分广博、宏阔,它记录了原始初民对宇宙、社会、人生的稚气而朴素的看法;保留了人类在生存斗争中积累的宝贵经验;包含着早期的全部艺术形式;铭刻着人类征服自然的艰难的历史足迹,极富科学价值,是满族古文化的宝藏。 (责任编辑:admin) |